第一章

齊羽跳樓了，死的毫無征兆。

警方歸於自殺，但我知道，他是不會自殺的。

明明在他跳樓的一小時前，他還和我說，這個月的稿費下來了。

足以支撐家裏的一季度的開銷。

直到我在他的電腦裏，發現了無數封神秘的郵件。

那些郵件都指向了一個東西。

一個人類無法言說的，怪物。

1

齊羽跳樓了，我在停屍間守著他冰冷的屍體，怎麼也想不明白。

他為什麼要自殺？

明明一個小時前，他還在我雷區蹦迪，說什麼火雞假設？

然後……他還說什麼來的？

恍惚間，我的思緒回到了一小時前。

“你相信農場主與火雞的假設嗎？”

我皺眉將碗筷扔進了水池裏。

“你能不能少看點破電視劇？趕緊吃飯！”

我煩躁的衝齊羽吼著，下午還要去交違章罰款，房貸和孩子的培訓費又該交了。

誰有空跟他談什麼火雞烤雞的？

也不知道我當初為什麼跟他結婚，沒車沒房空有一個作家夢。

齊羽是個十八線小說作家。

每月稿費連房貸都不夠，從結婚到現在，幾乎都是我在倒貼積蓄，供養他的夢想。

要不是看他長得帥，對我還算百依百順，我早就離婚了。

“寧寧，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什麼都不要查，盡快帶著苗苗改嫁……”

“齊羽我是不是給你臉了？”

我甩掉手裏的抹布，衝他走過去。

剛要抬手打，卻在恍惚間，看到他臉上的皮膚裏，有什麼東西突然爬了過去。

“齊羽，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我冷靜下來看他，剛才那一幕卻消失了，齊羽又恢複了平常的模樣，拉著我的手討好。

“沒有……我隻是在想劇情，嚇到你了？”

看到那張溫潤又略帶疲憊的臉，我甩開了他的手。

心裏的怪異感卻沒有消失。

最終，我也隻當他是寫東西魔障了，快速收拾了餐桌，拿著包就準備去交罰款。

“寧寧，我接了一個影視定製，這單完成，苗苗的培訓費和房貸都不愁了。”

我站在門口歎了口氣，心情這才好些。

不過，能讓這個堅持原創自恃清高的男人，接受別人定製的劇情，向生活低頭，我心裏五味雜陳。

“別太累了，身體重要。”

齊羽溫柔的笑著，但眼睛卻泛著光。

“路上注意安全，寧寧，我愛你。”

“你就貧吧！”

我轉身瞪了他一眼，陽光下的他，似乎變得有些模糊。

一個小時後，我接到了警方的電話。

齊羽跳樓了。

2

停屍間裏，我死命的搖晃著他的屍體，淚水模糊了視線。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死？

他才接了影視定製，他還有很多文沒有寫，那些都是他的命，他怎麼可能自殺？

“寧寧，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什麼都不要查，盡快帶著苗苗改嫁……”

我將齊羽的話告訴警方，試圖解釋他可能是被害的。

但經過警方多次勘察，所有結果都證明，齊羽是自殺的。

這不可能，他那麼在乎我和苗苗，手裏還有大把沒寫完的稿子，他沒有理由自殺。

我將苗苗托付給了父母，暫時不想讓她知道爸爸死去的消息。

不管警方和法醫怎麼說，我始終覺得齊羽死的蹊蹺。

尤其是他死前宛若遺囑的話。

如果那時候我能好好的陪他，聽他說什麼火雞假設。

或者不用生活逼他放棄原則，是不是他就不會死？

最終，我鼓起勇氣走進了他的書房。

書房裏，除了各種書和電腦，就是滿地的草稿和煙頭。

我很少進來，除了不想打擾他，更多的是不理解。

不理解怎麼會有人為了幻想的劇情廢寢忘食，既不能養活自己，也不能養活家人。

不理解他到底在堅持什麼，夢想和活著相比，難道不是活著更重要嗎？

也是因為這種不理解，所以我從來不看他寫的書。

我撿起地上的草稿，上麵都是思維導圖什麼的，我看不懂。

但這一次，我想試著走進他的世界。

3

我打開齊羽的電腦，沒有密碼，但桌麵背景是一隻金黃色的眼睛。

眼睫毛都是綠色的宛如觸須的東西，看得我很不舒服。

有種……被審視的詭異感。

我找到他寫的小說，才發現他這些年竟然寫了十幾本小說，而且字數都不少。

我很不喜歡看書，尤其是杜撰的小說。

但還是耐著性子，打開了時間最近的一本。

【這世上有無數的文明，他們像躲避獵人的兔子，在陰暗的地下謹慎的存活著。】

【而獵人也是兔子，當一群兔子相撞時，文明的吞噬也即將開始。】

【當某隻兔子取得勝利，成為所謂的強大文明，牠們沾沾自喜，妄自菲薄。】

【自認為無所不知，將自己的推論當做真理並傳播。】

【直到有一天，文明兔的世界突然伸出一隻手。】

【抓住了牠們的耳朵，扭曲牠們的身體，崩塌了牠們的真理。】

【最終，牠們變成了餐桌上的美味，變成了漂亮的圍脖。】

我顫抖著翻看他寫的東西，我不明白他寫的是什麼，但卻讓我不寒而栗。

猛地，我想到了他曾經說過的話。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你一直認為的真實，都是假的。”

“我們不過是被另一種高等文明飼養的兔子，你怎麼想？”

我當時是怎麼說的？

“如果是那樣，那請金主爸爸趕緊給我把房貸、教育資金搞好。”

“但凡真有人養我，我還用苦哈哈的給你做飯！”

我繼續往下看，竟然發現書裏的女主是我的名字。

【寧寧是我的救贖，當我發現祂的存在時，我恐慌瘋癲甚至想自殺。】

【但寧寧的陪伴，讓我挺過了一個又一個絕望的夜晚。】

【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但如果我的獻身，可以給她一座象牙塔。】

【我願奉獻與祂，直至終極歸位。】

最新的小說，就寫到這裏。

顯然還有很多劇情沒有寫，但回歸現實，卻又像一切都完結了。

我的心臟突然像被一隻手狠狠的攥住，在心口處爆裂。

我不知道齊羽所謂的祂是什麼，但他是為我死的。

我把自己關在書房很多天，不分晝夜的翻看齊羽所有的東西。

直到我打開他的郵箱，在郵箱裏發現了他和一個人無數次的對話。

【是祂選中了你。】

【你是誰？祂又是誰？】

【祂是神，無所不知，無處不在。】

【懂了，神學騙子。】

【一分鐘後，你會打翻左手邊的咖啡杯。】

【？】

【二十四分鐘後，你會收到4537.24的稿費，主編少給你1000元，會在明天早上八點補給你。】

我記得一個月前，齊羽確實說過主編少給了他1000，我還想讓他問清楚，他卻說明天就會給。

我以為他們溝通好的，現在看來……

【你到底是誰？】

【神要你將神傳播給世人，迎接終極。】

【神，在你的身體裏，在你的呼吸裏，神，無處不在。】

我手一抖，突然想起了齊羽皮膚裏爬過的東西。

4

我下意識顫抖，渾身惡寒。

我翻遍了他們之間所有的對話。

【今晚，你的妻子會做清炒蝦仁，番茄雞蛋和玉米羹，你不小心摔碎了碗。】

【她和你說女兒的培訓費，因為你的不回應，她和你大吵一架。】

一周前，我在為女兒的舞蹈培訓費發愁，想吃飯間和齊羽商量一下。

但他不但打碎了碗還逃避我的話，我一氣之下帶著苗苗回了娘家。

【我不管你是誰，有什麼事衝我來，不要傷害我的妻子和女兒！】

【一分鐘後，你會接到妻子的電話，她收到了神的包裹。】

我帶著苗苗剛到娘家，就收了一個快遞，是寄給齊羽的。

那時我還奇怪，為什麼寄給齊羽的包裹，會寄到我娘家。

當時我給齊羽打電話，他是怎麼回我來的？

“寧寧，我填錯地址了，那是新文的資料和手稿，你別拆，我一會兒去接你和苗苗，一起帶回來。”

那時齊羽將我哄了回去，但回家後，他拿著包裹一頭紮進了書房，很快書房傳來了尖叫。

我問他怎麼了，他卻說不小心摔了，沒事。

【你到底是誰？快遞裏為什麼真的有新文資料和手稿？！】

【不是你說的嗎？所以神給你了。】

隔著屏幕，我都能感受到齊羽的驚恐。

如果我做什麼飯，齊羽打碎碗我們吵架之類，還能用監視和心理暗示解釋。

那齊羽臨時胡謅的東西，在沒離開我的的視線時，有怎麼可能有人事先知道他想說什麼？

並且將他胡說的東西放進包裹裏？

而且新文資料和手稿這種東西，可不像市場上的白菜，隨便靠心理概率去猜，然後事先買到。

我在震驚的癱坐在了椅子上，久久沒有回神。

怎麼可能真的有人預知別人的行為？

叮咚！

我被聲音嚇了一激靈，回過神發現，郵箱裏多了一封郵件。

郵件地址是空白的，和齊羽之前聊天的人一樣。

我緊張的點開郵件，裏麵的內容卻讓我愣住了。

【賭一把，三天後，你會接受神的存在。】

5

我盯著那句話看了很久，直到一股涼意從背後傳來。

我驚恐的轉頭，發現我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回過神，我決定和祂賭。

不管祂到底是什麼，齊羽的死因我一定要弄清楚。

找出背後這個裝神弄鬼的東西！

我開始翻看齊羽的東西，哪怕是垃圾桶裏的廢紙，都被我一一鋪開。

我沒想到，齊羽竟然有寫日記的習慣。

我發現齊羽被盯上是兩個月前，比郵件發給他的時間早。

兩個月前，齊羽莫名收到很多手稿，都是其他作者給他發的。

他以為是編輯姚磊給錯他們地址了，但事實卻不是。

姚磊手下的作者都說，收到了姚磊讓他們將手稿寄給齊羽消息。

但這件事姚磊卻說毫不知情，甚至手機裏都沒有記錄。

在那之後，齊羽身邊怪異的事情越來越多。

大到腦子裏想的劇情還沒寫，第二天卻已經在網上更新；

小到想喝一杯水，抬頭就看到杯裏的咖啡變成了水。

他都歸於是自己健忘，直到郵件找上他。

【人類是神的無聊消遣，在人類文明壯大前，神甚至看不到人類的存在。】

【就像我們兒時對螻蟻的無視，但隨便一眼，就能讓螻蟻為之崩潰。】

【如果兩個月前，我不去就好了……】

兩個月前……兩個月前……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手指顫抖的撥出了齊羽編輯的電話。

“姚編輯，兩個月前的作家論壇是在哪裏舉辦的？”

“這……是在南裏海的一個海島上，那裏還未被開發。”

“那裏很適合開闊思維，所以活動才選在了那裏，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死咬著唇，最終隻吐出一句話。

“沒什麼，我隻是去齊羽生前去過的地方看看。”

6

我沒想到這個島嶼這麼難找，不僅要飛機轉漁船，甚至漁船也隻能到附近的海域。

我隻能再次聯係了姚編輯，讓他找人把我送上了島。

我剛下船，送我來的漁民就被鬼追一樣，開著船跑了。

我心裏的怪異感，越來越大。

放眼整座島，都被黑壓壓的高樹覆蓋著，像原始熱帶雨林一樣，讓人透不過氣。

姚磊為什麼要帶這些作者，千方百計來這裏進行作家研討呢？

我在島上走了很久，卻一個活人都沒看到。

與其說這裏是未開發的島嶼，不如說根本就是個荒島。

島上沒有人，倒是有很多不知名的動物，穿梭在黑壓壓的高樹間。

每顆高樹上都垂著金黃色的像觸須的枝條，時不時的風吹草動，都讓我神經緊繃。

走了幾個小時，我還是沒有找到姚磊所說的，開論壇的地方。

就在我坐在一塊大石上休息，考慮晚上怎麼過時，餘光看到一個被枝條覆蓋的山洞。

洞口立著一塊巨大的石頭，石頭上刻著一隻豎向的眼睛。

那隻眼睛，似乎在看我。

7

我心臟一緊，打開手機的手電筒，衝山洞方向晃了晃。

隨後我鬆了口氣。

就是石刻的眼睛，並沒有動，四周也沒發現野獸。

我對山洞產生了好奇，起身打著手電，拃著膽子走了進去。

山洞裏漆黑一片，潮濕陰冷，冷得我打了個寒顫。

我舉著手電，照向了四周的牆壁。

頓時，一隻巨大的眼睛冒了出來！

我手一抖，手機掉在了地上，而光線剛好向上，讓我看清了整麵牆。

那是一個畫風詭異的壁畫，巨大的金色眼睛長著觸須一樣的睫毛，和齊羽電腦桌麵上的一模一樣。

而在眼睛下麵，是一團被無數觸須糾纏包裹的黑影，看的我頭皮發麻。

緩了很久，我才逐漸適應這幅壁畫，僵硬的撿起地上的手機，開始在山洞裏四處查看。

就在我打算今晚在這裏暫住，明天再去島上其他地方看看時，我在山洞角落裏，發現了幾張打印紙。

【人類清洗計劃，神愛世人，終將降臨。】

看到巨大的標題，我心裏突然湧出了一股不安。

我借著光亮，看到了紙上的內容。

越看我心裏越慌，裏麵竟然全是齊羽日記裏提過的‘神跡’。

還有很多對牆上這種怪物的神化宣傳，稱這種怪物為神明，要迎接神明降世。

紙張的末尾，還有很多人名，我在裏麵找到了齊羽。

原來，這裏就是他們作家研討的地方。

但這哪裏是研討會，根本就是邪教組織的洗腦現場。

我第一時間想到了姚磊。

他是這場作家論壇的組織者，一定知道什麼。

我手指冰涼的給他打電話，卻怎麼也打不通。

我以為是信號問題，但手機卻顯示信號是滿格的。

我又給當時一起參加論壇老高打電話，很順利的打通了。

“你說兩個月前的作家論壇啊？那天我臨時有事，沒有參加。”

我掛了電話，又和其他我知道的作者聯係。

得到的回答，都是那天有事，突然不能去了。

還說姚磊知道大家都不能去後，就直接取消了那次論壇活動。

但姚磊沒有告訴齊羽，甚至將他一個人帶到了這裏。

他和那個害死齊羽的東西是一夥兒的！

我大腦嗡嗡作響，必須趕緊離開這裏。

我驚慌轉身想要走，卻見一直不接電話的姚磊，就站在山洞口，正陰測測的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