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吳老抬手製止了兒子,笑眯眯的看向默默站在一邊的我:
“你是......”
我微微躬身:“吳老,我是薑暖陽。”
他打量著我,微微點頭:
“我知道你,去年你那台胸膜聯合損傷急救的患者是我老友,你救了他,謝謝!”
我怔住了,
那台手術我做了十二個小時,術後家屬送來錦旗,卻被爸爸扔進了倉庫:
“一台手術要做這麼久,要是落月,肯定兩小時就完成了!”
原來,還有人記得。
我再次躬身:“謝謝吳老!”
他笑了笑,重新看向薑落月:“薑醫生,這次手術,你有多少把握呀?”
薑落月把奶瓶往桌上一墩,胸脯拍的啪啪響:
“百分百!寶寶是最棒的!”
謝辭硯連忙補充:
“落月雖然性子活潑,但在醫學方麵可以說是天才,師從國外頂尖醫學教授,在心臟移植方麵很有研究!”
“是嗎?”吳將軍冷笑一聲:
“那請薑醫生說說,心臟移植供體的選擇標準是什麼?”
薑落月歪了歪頭,眨巴著眼睛說道:
“要選......選一顆善良的心臟,壞人的心臟會給病人寶寶帶來壞運氣!”
會議室裏有人沒忍住,嗤笑出聲!
吳將軍的臉徹底沉了下來,手掌在桌子上猛地一拍:
“我不同意,爸,這簡直是拿您的命開玩笑!”
吳老沉默了片刻,看向我:
“薑暖陽醫生,你怎麼看?”
隻一瞬,我就感受到薑落月眼中如有實質的嫉恨,
我垂下眼,斟酌著說道:
“吳老,醫學沒有百分之百,但隻要是醫生,都會竭盡全力!”
“說得好!”吳老撫掌大笑,對一臉著急的兒子說道:
“好了,我聽說國外不也有患有自閉症的天才醫生嗎。”
“我們要唯才是用,不要用老眼光看人!”
他看向薑落月,語氣依舊溫和:
“薑醫生,後天就拜托你了!”
他們走後,謝辭硯一把拽住我,臉色陰沉:
“你什麼意思,故意讓落月難堪?”
我看著他,這張臉我愛了七年,可如今變得讓我認不出,
“我哪句話說錯了?”
他噎住,半晌後深吸一口氣:
“你去幫落月把今天所有病人的病曆填好,她受了驚嚇,我帶她回家!”
說完,他抱起開始癟嘴的薑落月,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看著他的背影,心臟傳來細密的刺痛,
不是為了愛情,而是為那個掏心掏肺卻喂了狗的自己。
深夜十二點,我終於整理完最後一份病曆,拖著沉重的身子回了家,
一進門,迎接我的是一記耳光,
爸爸的手勁很大,我摔在地上,臉頰火辣辣的疼,
“你跟吳將軍說什麼了?剛才他打電話來,話裏話外都是對落月的不滿意!”
薑落月縮在媽媽懷裏又哭又鬧:
“寶寶好難過......姐姐說寶寶的手術不可能成功......嗚嗚嗚......”
她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臉憋得通紅,
媽媽摸了摸她的額頭,驚叫出聲:“我的寶,怎麼發燒了!”
爸爸更加生氣,一腳踹在我的膝窩,
膝蓋砸在地上,碎裂一般的疼,
“薑家怎麼生出你這種惡毒的東西,小時候丟妹妹,長大了也要欺負她!你怎麼不去死!”
媽媽摟著薑落月,眼神冰冷:
“當初丟的要是你就好了!”
每個字都像刀一樣捅在身上,
奇怪的是,卻不覺得疼,
大概是死過一次,這些皮肉之苦和辱罵,已經不算什麼。
爸爸罵完,喘著粗氣問妹妹:
“落月,你想怎麼罰她!”
她從媽媽懷裏探出頭,聲音裏還帶著哭腔:
“寶寶最善良了,寶寶不懂什麼是懲罰......”
她頓了頓,天真的眨眼:
“要不,讓姐姐給整個醫院的病人寶寶刷便盆吧,姐姐沒有同情心,是壞掉的大人,如果她體會別人的痛苦,應該就會重新變得善良啦!”
站在一旁的謝辭硯皺起了眉頭:
“這......不太合適吧!”
“有什麼不合適。”爸爸瞪著他:
“都是你平時太慣著她,才變成這副德行!”
謝辭硯沉默了,他看著薑落月期待的眼神,最終歎了口氣:
“那......暖陽,你就當鍛煉吧。”
我一句話也沒有辯解,隻是在心中下了決定,這台手術,我搶定了,不光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一條不該逝去的生命。
我拉出通訊錄最底下的那個號碼,電話那頭傳來濃濃的鼻音:
“薑暖陽?你知不知道現在幾點?”
我深吸一口氣,顧不上他的抱怨:“陸斯年,吳老的手術,你想不想主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