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沒等她糾正,對方就推門走進了梁忱熠的辦公室。
沈薇覺得有趣。
對方在公司穿著隨意,姿態放鬆,身上的西裝麵料就一看就價值不菲,應該是高層。
她沒想到,梁忱熠一個那麼古板的人,竟然會有這種下屬。
於是她跟著走進去。
男人進門之後猶豫了一下,沒有坐梁忱熠的椅子,而是選擇了旁邊的會客沙發坐下。
整個人攤開,翹著二郎腿,推了推眼鏡,拿著架子道:
“什麼學校畢業的?”
“南城大學。”沈薇壓製住唇角的笑意,一本正經地回答。
男人挑眉,“高材生。”
他清了清嗓子,又問:“對風投了解多少?”
沈薇想了想,回答了兩個詞:“風險,投資。”
男人輕笑起來:“沒了?”
沈薇點頭。
男人似笑非笑:“你都不知道風投是什麼,簡曆怎麼過的初篩?”
沈薇笑:“您也沒問我來麵試什麼。”
男人挑眉:“你來麵試什麼?”
沈薇認真回答:“保潔。”
噗——
男人的表情出現一絲龜裂。
目光往旁邊門口一掃,嚇了一跳,立馬“蹭”地一下站起來。
沈薇順著他的目光轉過頭,隻見身後,梁忱熠已經悄無聲息站在了門口。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聽到了多少。
梁忱熠麵無表情,見兩人停了話頭,才不緊不慢走進來,帶著一股似有若無的低氣壓冷風,將手中的文件放在桌上。
隻輕輕一聲,對麵的男人頓時緊張咽了下口水。
“梁總,這位是來應聘......”他深深看了一眼沈薇,硬著頭皮道,“應聘保潔的。”
梁忱熠唇角勾起一模冰冷的、不帶溫度的笑。
男人看見他的表情,暗自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他心情不佳的前兆。
周圍靜了一瞬。
梁忱熠語氣微涼:“青峰的項目落地了?賀非。”
“我立馬去落實,先走了。”
話音未落,賀非就已三步並作兩步跨出了辦公室,逃也匆匆。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
梁忱熠眸光微微一瞥,又落在沈薇身上。
壓迫感瞬間襲來。
沈薇頓時有種莫名被抓奸的感覺,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裏放。
直覺告訴她,他生氣了。
“應聘保潔?”
他麵上沒有任何表情,可偏偏說出來的話讓人不自覺心裏一緊。
沈薇訕笑:“開玩笑的。”
梁忱熠沒說話。
沈薇硬著頭皮,小聲道:“今天是你複查的日子,我來提醒你去醫院的......”
她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盯著自己腳尖。
他也沒說什麼,偏偏她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表情。
辦公室外,不少目光悄悄越過工位的玻璃往裏看。
良久,梁忱熠微不可聞歎了口氣。
隨手拿起沙發上的外套,終於開口。
“走吧。”
·
一路無言。
車裏靜得讓人發慌,就連張特助也不敢大聲呼吸,專心致誌開車。
沈薇歪著腦袋貼著冰涼的車窗。
她不明白,為什麼他今天看起來心情極差。
不敢說話。
梁忱熠餘光瞥了一眼,就見她半個身子都貼著車門,像隻見了狐狸繞道走的兔子。
像怕他,離他越遠越好。
汽車行駛了半個小時,在醫院樓下停下。
等CT的時間,兩人並排坐在走廊上。
不遠處,一個穿著裙子的小女孩正坐在冰涼的地上,手裏舉著一串冰糖葫蘆。
她齜著牙,有些費力地咬碎糖衣。
這麼玩了一會,病房裏傳來一道女人的叫喊。
“藍藍?快點進來!”
小女孩穿著厚厚的羽絨服,有些費力。
她用手撐著地,小小的身體幾乎轉了個圈,還要舉著另一隻手上的糖葫蘆。
試了好幾次,她都沒能站起來。
屋裏女人叫得愈發急了,隱隱帶了些怒氣。
小女孩也著急癟著嘴使勁,眼淚委屈地在眼眶裏打轉。
沈薇離得不遠,便上前兩步,將她扶起來,拍了拍羽絨服上的灰。
梁忱熠垂眸望去。
走廊盡頭的窗口落進夕陽金光的餘暉,窗棱的影子將一大一小兩人框起,像是一副立體畫。
沈薇側頭淺笑著,安慰似的伸手,擦去了女孩眼角的淚。
陽光落在她身上,發絲都鍍上一層淡淡的金光。
聽見屋裏的叫喊,小女孩踮著小碎步,匆匆走了。
沈薇站起來,望病房裏看去。
女孩的母親很生氣,搶過她手裏的糖葫蘆,扔進了垃圾桶。
旁邊的嬰兒車上,男嬰哭得撕心裂肺。
小女孩拿著白色毛巾,走進了洗手間。
沈薇別開了目光,唇邊的笑意漸漸散去,重新回到梁忱熠身邊沉默坐下。
等了一會,梁忱熠開口:“你很喜歡小孩。”
沈薇笑了笑,反問:“你不喜歡麼?”
梁忱熠沉默。
他沒有預想過會結婚生子。
所以小孩從不在“喜歡”或“不喜歡”的選項當中。
看著他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的表情,沈薇呼了一口氣,心情稍微好些了。
於是輕笑著,轉頭看著梁忱熠的臉。
陽光斜照,他的睫毛很長,細碎的影子落在漆黑的瞳孔上,高聳的眉頭投射下一片小小的陰影。
她再次提起那件或許讓他不高興的事。
“賀......非?我以為你的公司,不會有這種人。”
“哪種?”
沈薇想了一會,誠實地說出了她的第一印象。
“玩世不恭、吊兒郎當,不像好人。”
梁忱熠無聲地勾了勾唇角:“你知道賀非是什麼人麼?”
沈薇細細的眉毛擰起。
他這麼問,說明這個人她或許認識。
可她的確從沒聽過。
梁忱熠的目光落在她疑惑思索的表情上,停留了一會,淡淡開口:
“是賀家大公子,賀弛的哥哥。”
沈薇心裏咯噔一下。
她敏銳地察覺到對方說這句話的意圖,是察覺她可能跟賀家有關係。
所以,他才會看著她的反應。
沈薇作出一副恍然的表情,“這倆人性格相差這麼大?”
梁忱熠點了點頭,“賀非工作能力還是不錯的。”
能得到他的認可,沈薇不禁挑了挑眉。
CT結果很快出來,醫生交代,接下來一段時間務必靜養。
兩人出了醫院,外麵天色已黑。
北風呼嘯而過,幾乎能將羽絨服吹透。
吹得沈薇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將手塞進口袋裏。
沒一會,手腳的溫度就迅速流失,又僵又冷。
她亦步亦趨跟在梁忱熠身後,目光落在他袖口。
梁忱熠穿著黑色長款風衣,手臂自然垂落,插在口袋中。
沈薇盯著那處微鼓的口袋一會,快走了幾步,將手“嗖”一下鑽進了對方口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