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走著來的麼?”梁忱熠問道。
從家裏到公司,開車十幾分鐘,走路半個小時。
算算時間,或許她沒有帶著電腦去見別人,是從家走來的。
梁忱熠神色複雜,抬起手,溫熱幹燥的指腹蹭過她冰涼的唇角。
“挺遠的,怎麼不跟我打電話。走了半個小時吧?”
埋著頭的沈薇倏爾睜眼,片刻,點了點頭。
走路來和打車來有什麼區別麼?
他好像很在意這個問題。
難道是因為她走著來的,被凍了很久,他心疼了?
沈薇無聲地勾起唇來。
吹著暖風,她很快就暖和了起來,終於鬆了手。
梁忱熠的辦公室陳列很簡單,一把牛皮椅,一張紅木桌。
後麵有一扇暗門,半掩著,裏麵隱約可以看見床和衣櫃。
看來他平時不回家,就是睡在這裏。
梁忱熠回到辦公桌前,關掉了監控畫麵,開始忙工作。
沈薇就在旁邊的沙發上坐著,吹著暖風。
她一邊眯著眼看梁忱熠,一邊抱著柔軟的靠枕,半眯著眼。
如果她現在睡了,他會讓她留下嗎?
沈薇歪了歪腦袋,將眼皮闔起。
剛閉上兩分鐘。
“梁總!我來了!”
門口傳來風風火火的腳步聲,以及由遠及近的一聲叫喊。
張特助急速趕來,帶著一股涼氣闖入辦公室。
一眼,就看見了歪在沙發上昏昏欲睡的女人。
直到他闖入,她才不得不從困意中抽離,睜開眼。
眼中無奈夾雜著幽怨,最後隻留下一聲歎息。
張特助笑眯眯道:“周小姐!我來送您回家。”
沈薇:......
她扯了扯嘴角,咬著牙擠出三個字:“謝謝你。”
張特助毫無察覺:“梁總特意交代了,不能讓您凍著。請——”
......
將沈薇送回家後,張特助才匆匆趕回辦公室。
梁忱熠站在落地窗邊,無聲地眺望著遠處明滅的萬家燈火。
他穩了穩呼吸,走上前。
“梁總,已經把周小姐安全送到了。”
梁忱熠淡淡“嗯”了一聲。
“她......”張特助想問,卻又不知該怎麼問合適。
隻聽梁忱熠道:“她沒有什麼動作。”
頓了頓,眼前忽地飄出她剛洗完澡時的樣子。
麵無表情地補充,“也可能是在試探我。”
張特助皺眉。
其實他想說,剛剛周鳶坐在車上的時候,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應該真是凍著了。
而且她除了總想粘著梁忱熠之外,其實也沒有什麼過分的舉動。
張特助沉默了一會,試探道:“梁總,我......拙見、猜測、胡說八道,你說她是不是因為暗戀你,才趁此機會過來,看看能不能直接轉正......”
梁忱熠皺著眉看了他一眼,對方立刻收聲。
他從不認識她,也沒見過她。
且聽口音,她不是南城人。
講話的時候帶著些軟糯的尾調,聽起來倒像是雁城人。
一個女人不遠千裏,趁他失憶,假裝成他的女友。
別無所求,隻為暗戀?
梁忱熠陷入沉默。
張特助也不敢再說,靜靜站在旁邊等著。
“賀家那邊的事,查的怎麼樣了?”
梁忱熠不願再深究,換了話題。
“一提起沈薇,賀弛就哭,說出來的有用信息幾乎沒有。那個女人很謹慎,可能沈薇也不是真名。”
“但之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她提到過一種梨糕,我們這邊沒聽說過,應該是某個地方的特色小吃。可以借此機會查一查。”
張特助把調查到的消息說了一下。
梁忱熠點頭,揉了揉微痛的太陽穴。
車禍沒有造成失憶,但是腦震蕩卻是真實存在的。
用腦過度就會脹疼。
張特助有眼力地適時退出了辦公室,幫他關好門。
另一邊。
沈薇回到家,將鞋甩飛,無力地倒在床上。
拿出手機,想了想,在群裏發出一條消息。
【阿姨,忱熠平時都住在辦公室麼?】
此時,剛躺在床上的老兩口,在黑暗中盯著手機亮起的光,坐了起來。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歎氣。
梁洲生:“把鳶鳶一個人扔家裏,這怎麼行!”
秦淡雅語氣柔柔,卻是瞪他一眼:“急什麼?他不回去,你還能將他綁回去麼?”
梁洲生氣得吹胡子瞪眼。
那倒也是。
他們要是真能管得了梁忱熠,也不用出此下策找沈薇了。
秦淡雅攏了攏睡衣,眼珠一轉,笑了。
“周末叫孩子們回來吃飯吧,我下廚。”
梁洲生狐疑望著她:“隻吃飯?”
“老宅房間多,留他們都住下也睡得開。”秦淡雅笑了笑,熄燈。
第二天一早,梁忱熠就收到了梁洲生的通知。
【周末帶上你的女朋友,來老宅小聚。】
短短一句話,不容拒絕。
周鳶的事傳到他們耳中不奇怪,畢竟之前兩人去過賀家。
他便給沈薇發了條短信。
對麵很久沒有回複。
直到中午,才遲遲回了一句,【好。】
梁忱熠盯著手機上的這一個字,皺起眉來。
·
沈薇今天起得很早。
因為昨天晚上梁蕎跟她說,賀弛想見她,理由是,當麵說分手。
她語氣無奈,勸道,“不然你就去見一麵吧,起碼讓他死心。要不然賀弛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消停。”
沈薇隻好去了。
剛進餐廳,她就看見了捧著咖啡杯,像隻小狗盼主人回家似的四處張望的賀弛。
看見她,賀弛眼眶一下子紅了。
囁嚅半天,說出三個字:“對不起。”
沈薇輕輕歎了口氣,問:“對不起什麼?”
“我不該向你隱瞞婚約,不該騙你。”
賀弛吸了吸鼻子,低著頭,怕眼淚被看見。
他跟沈薇在一起的時候,沒有向她坦白自己已經有了婚約。
這些天他一直在反思,他騙了她,是他做得不對。
沈薇看著他這幅樣子,罕見地有些不忍心。
賀弛是一個善良的人。
起碼相比過往那些,縱使說謊犯錯,也依舊自認為有理的人來說,他很好。
可她不好。
她不能說,是周鳶不願意跟他聯姻,所以找了她來騙他。
她隻能說:“對不起。”
賀弛抬頭:“對不起什麼?”
“我不該騙你。”
“我並不喜歡你,從始至終都是。”
沈薇頓了頓,一字一句,“我隻喜歡你的錢,喜歡你給我花錢的樣子。”
賀弛急於表明態度。
“我可以給你花錢,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
沈薇有些無奈地看著他。
良久,賀弛又低下了頭。
他明白了。
沈薇不一定真的喜歡他的錢。
但是一定是真的不喜歡他。
他笑得有些淒涼,癟癟嘴,努力把眼淚憋住,問道:“那、那你現在,找到願意給你花錢的人了嗎?”
“找到了。”
賀弛有些釋然,又有些遺憾。
“祝你幸福,薇薇。”
從餐廳出來,沈薇深深吸了一口外麵的冷空氣,呼出薄薄的白霧來。
天色陰沉,她的心情卻有些輕鬆。
手機上,梁忱熠跟她說,周末要娶老宅吃飯,應該是父母的安排。
她回了句好。
手機上彈出提示日程,今天下午是梁忱熠去醫院複查的時間。
沈薇在家裏找到了上次檢查的病例和資料,輕車熟路來到永盛集團,乘電梯上了十一層。
梁忱熠目前負責的是永盛集團旗下的易生資本,主要做風投。
辦公室裏沒什麼人,大多數都在外麵跑業務。
偶爾幾個窩在工位上的,在吃飯聊天。
現在是他們的午休時間。
沈薇輕手輕腳走到辦公室門口,門虛掩著,梁忱熠不在。
她遲疑了一下,決定在門口等一會。
“嗯?”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沈薇轉頭,一個似笑非笑的男人正好奇打量著他。
男人靠牆站著,墨綠色的西裝下是花花綠綠的絲綢襯衣,領口解開兩個扣,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頗有些不太正經的感覺。
兩人的距離有些近,沈薇下意識後退了兩步,禮貌笑了一下。
“請問梁......總,今天沒來麼?”
對方輕輕“嘖”了一聲,“找梁總啊。”
他目光落在她懷中的文件上,微微挑眉,“來麵試的實習生?進去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