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許昭聯係了政治部的幹事,對方說手續要層層上報,最快也需要一個月。
剛掛斷電話,門口就傳來動靜。
是厲振邦帶著柳鶯鶯回來了。
厲振邦看到她在客廳,眉頭下意識一蹙。
“你回來得正好。給你十五分鐘,把那條臟狗的東西從陽台清走,鶯鶯對狗毛過敏,以後這裏不許再出現任何和畜生有關的東西。”
柳鶯鶯站在他身後,穿著精致的連衣裙,神色溫柔,眼底卻有一絲藏不住的得意。
“振邦哥,這樣不太好吧......畢竟也是一條老狗了......”
厲振邦看都沒看許昭一眼,隻看著柳鶯鶯,語氣是難得的耐心。
“不用管她,她不過是我家請來照顧我起居的保姆。要不是看在老領導的麵子上,她本來就不配住進軍區大院。”
許昭聽著他這番毫不留情的話,心早已痛到沒有知覺。
她沒有任何回應,甚至沒有看他們一眼,轉身就走向陽台,開始默默地收拾驚雷的食盆和水碗。
柳鶯鶯也跟著過來,假意要幫忙。
“許姐姐,我幫你吧?”
許昭剛想拒絕,一抬頭,卻看到柳鶯鶯手裏正拿起一個陳舊卻擦拭得一塵不染的軍用水壺。
那是“驚雷”當年在汶川救援時,唯一用來喝水的裝備,上麵還刻著它的名字和功勳編號。
是它的榮譽,也是它九死一生的見證!
“別動!”許昭猛地抬頭,聲音急促。
柳鶯鶯像是被嚇了一跳,手一抖,水壺“哐當”一聲掉在地上,壺身被堅硬的瓷磚磕出一個深深的凹痕。
許昭瞳孔一縮,衝過去一把推開柳鶯鶯,撿起那個水壺,手指都在顫抖。
“誰讓你動它東西的!”
柳鶯鶯被推得踉蹌一步,眼圈瞬間就紅了,委屈地看向門口的厲振邦。
厲振邦立刻大步走進來,一把將許昭拽開,“許昭!你發什麼瘋!”
他眼神冰冷駭人。
“不過就是一個水壺!也值得你動手打人?!”
“那是在它身上掛了五年,救了一百多條人命的功勳見證!”許昭握著水壺,紅著眼睛瞪向他。
“功勳?”厲振邦顯然不信,甚至覺得許昭愛一條狗愛出了妄想症,“它隻是一條老狗,你偏愛它到連謊話都信手拈來。”他語氣冰冷,充滿不耐,“給鶯鶯道歉!”
許昭隻覺荒唐,眼裏浸滿了淚,“我沒錯,憑什麼道歉。”
“不道歉?”厲振邦眼神一厲,對門外的警衛員冷聲道,“來人,把那條老狗給我扔出去自生自滅,什麼時候她認識到錯了,什麼時候再把它找回來。”
兩個警衛員立刻進來,麵無表情地走向陽台。
“驚雷”仿佛預感到了什麼,嗚咽著,用頭去蹭許昭的腿。
許昭死死護住“驚雷”,“厲振邦!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厲振邦徹底被激怒,一把奪過許昭手裏的水壺,狠狠砸在地上!
“一條沒用的老狗,也配在我麵前談功勳?它隻會給我丟臉!”
“我現在就讓你看看,什麼叫軍人的規矩!”
他親自上前,一把扯開許昭,抓起“驚雷”的頸圈,將它拖了出去。
深秋的後山,荒無人煙,遍地荊棘。
“驚雷”被無情地扔在冰冷的泥地上,它努力想站起來,跟上主人遠去的背影,可那條傷腿卻讓它一次次跌倒。
它發出一聲聲哀戚的嗚咽,直到那輛綠色的軍用吉普徹底消失在視野裏。
許昭被厲振邦鎖在家裏,她拚命地拍打著門,哭喊著,求他放她出去。
“厲振邦!你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
而厲振邦隻是冷漠地站在門外,對一旁的柳鶯鶯說:“還是你最能讓我舒心,她隻會為一條狗幾次三番地和我作對。”
天色漸晚,氣溫越來越低,最後竟淅淅瀝瀝下起了冷雨。
雨水衝刷著窗戶,也像鞭子一樣抽打在許昭的心上。
她不知道“驚雷”怎麼樣了,它有傷,還那麼大年紀,在這樣濕冷的雨夜裏,它能不能活下去?
許昭一夜未眠,靠在冰冷的門板上,直到天亮。
再次打開門時,是厲振邦端著早餐站在門口。
“鶯鶯心地善良,不跟你計較了。這次就算了。”
許昭掙紮著站起來,因為一夜未睡,眼前陣陣發黑。
“知道了。”
她沒有去吃那份早餐,而是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房間。
她費力地將那幅巨大的結婚照從牆上取下,沉重的相框砸在地毯上,發出一聲悶響。
她沒有去拿剪刀,隻是靜靜地看著照片上那張虛假的笑臉。
與其費力去毀滅一個謊言,不如讓它無聲地消失。
她將相框麵朝下扣在地上,徹底隔絕了那刺眼的畫麵。
然後,她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張小小的單人照。
那是在軍隊拍的,照片上的她穿著軍裝,沒有精致的妝容,笑得卻無比燦爛,眼神裏閃爍著對未來的、毫無保留的憧憬和光芒。
她走回牆邊,將這張小小的、卻無比真實的照片,貼在了那片因巨大相框而留下的、空白得有些可笑的牆壁正中央。
從今往後,這裏隻掛她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