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沅,你真的要離開硯辭,遠赴漠北?”
正廳裏,我望著對麵滿臉憂色的沈母,緩緩頷首。
“是,伯母。”
“當初與他拜堂的本就不應該是我,於他而言,我不過是個救場的替身。”
想起沈硯辭近來眉眼間盡是笑意的情景,我落寞開口。
“如今他真正的心上人回來了,我也該走了。”
我唇邊牽起一抹淺淡的笑:
“去漠北研習醫理,本就是我多年的心願。”
沈母望著我,目光落在我鬢邊那支素銀簪上。
那是三年前,她親手為我插上的。
那年沈硯辭大婚,原定的新娘許知意卻在婚前一日,隨南下的商隊逃去了江南。
沈硯辭身著大紅喜服,僵在喜堂之上,素來清冷的俊顏滿是難堪。
是我,穿著不合身的衣裙,拿起一旁的紅蓋頭罩在頭上,一步步走到他身邊。
跟所有的賓客致歉:
“一時歡喜竟誤了時辰,真不好意思。”
正是這一遭,保住了沈硯辭的體麵,也護住了沈家在京城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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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母重重歎了口氣,聲音裏帶著幾分不確定:
“可......硯辭他會答應和離嗎?”
我搖頭輕笑,從袖中取出和離書:
“伯母放心,他已簽字畫押。”
畢竟半月前,我便將和離書遞到了他麵前。
那時他正忙著為剛回京的許知意收拾院落,都未曾匆匆掃一眼,便拿起筆簽了名。
轉身就去庫房翻找當年為許知意備好的玉鐲,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未說。
如今,隻需再等七日,待官府蓋印,這樁維持了三年的“替身婚姻”,便徹底結束了。
沈家世代為將,族中子弟不得隨意離京。
我這一去,與沈硯辭,大抵是再也不會相見了。
沈母還想再說些什麼,一道清潤的男聲忽然從身後傳來:
“清沅,你在與母親說什麼?”
我回頭,便見沈硯辭身著一件月白錦袍,正朝我們走來。
帶著一絲難得的柔和,那是隻屬於許知意的溫柔。
“......硯辭。”
沈母見兒子過來,正要上前說些什麼。
我連忙起身,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搶先開口:
“沒什麼,隻是與伯母聊些家常。你怎麼來了?”
“想著你今日來老宅,便順路來接你回府。”
沈硯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疏離。
“外麵雪大,早些回去吧。”
我知曉,他並非真心想接我,不過是怕沈母多言,擾了他與許知意的清淨。
可我還是點了點頭,與沈母道別後,跟著他走出了沈家老宅。
回府的馬車裏,帷幔低垂,隔絕了外麵的風雪,卻掩不住滿室的沉默。
他靜坐許久,終究還是先開了口:
“清沅,我與知意姑娘......早已是過去式了。她剛回京,身子又弱,前些年還生過一場大病,我不過是念及舊情,幫她安頓一二,你莫要多心。”
我望著車窗外飄落的雪花,淡淡“嗯”了一聲。
若我未曾看見,那日許知意回京,他拋下為沈母準備壽禮的差事,冒雪去城門口接她;
若我未曾發現,他將戴了三年的墨玉扳指,換成了許知意親手編的紅繩;
若我未曾聽聞,他與許知意在茶館相談甚歡......
太多太多的細節,早已將“舊情”二字,刻成了我心頭的刺。
他再說什麼,都不過是蒼白的辯解。
車廂裏傳來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沈硯辭似乎還想說些什麼。
卻又忽然頓住,轉而換了個話題:
“對了,之前你讓我簽的什麼文書?府裏最近沒有大的開支啊?”
聽到這話,我轉頭看向他,眼底翻湧著驚訝與苦澀。
他到現在,才想起問那份和離書嗎?
也是,自從許知意回來,他的心思全在她身上。
哪裏還會在意我遞過去的東西,在意我這個“替身”的去留。
我正要開口解釋,車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緊接著,沈硯辭的貼身小廝隔著車簾喊道:
“公子,許姑娘派人來報,說她身子不適,想請您即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