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個月前的某個晴日裏，一家三口人叩響了鏢局府門。

為首一位衣著精貴的年輕女子哭得梨花帶雨：

“林哥哥，現在隻有你能幫幫婉玥了。”

林西沉走鏢未回，是我開的門。

剛剛嫌藥苦，發脾氣摔壞藥碗的弟弟一改怒容，推開我迎上去，笑得牙不見牙：

“你就是林大哥口中常說的蘇姐姐麼？蘇姐姐，伯父伯母快快請進。”

“聽林大哥說以前行鏢時總能路過你們府上尋口水喝，他每次行鏢回來總和我提起你呢。”

我暈眩了一瞬，剛才被飛濺的碎碗瓷片劃開了個口子的手背，傷口撞到門框，密密匝匝的疼痛仿佛延伸到心口。

好像心口上也被開了道口子。

林西沉走鏢回來的日程比預計提前了五日。

我抿嘴壓下心中甜蜜，他定是想趕在今日回來為我慶生。

“書信說你們是今日到，我盡快趕回來了。”林西沉回來之後卻沒看我，執起蘇婉玥的手輕柔得像捧珍貴的瓷器。

我從早忙到晚，做了桌豐盛的飯菜，簡易包紮的手生疼得起了水泡。

眼淚被疼得止不住，簌簌往下掉。

林西沉沒有入桌：

“阿鈺，廚房裏都是你平日煎藥留下的苦藥味，婉玥不喜歡這個味道，我帶她們一家去酒樓吃，算是接風洗塵。”

我眼巴巴看他們出了門。

隨即他獨自折返，帶上了阿風。

略過我時他頓了頓，我欣喜拍了拍袖角的灰。

我以為他要帶上我，卻聽他說：

“以後你煎藥在柴房吧，不要去廚房了，婉玥不喜苦藥味。”

“晚點我會給你帶生辰禮。”

我雖不高興地點了點頭，但又期待他的生辰禮。

他說過這次走鏢回來，會給我置辦一件我喜歡已久的襦裙。

他知道我喜歡哪件，我每次去鎮上的成衣店都會看一眼，可漂亮啦。

我餓著肚子把飯菜熱了三遍，深夜他們還是還沒回來。

撇撇嘴，我二十歲生辰快過了呀。

正動筷，門口傳來嬉鬧。

“蘇姐姐這件裙子真適合你，就像仙女一樣美極啦，我攢錢買的見麵禮你喜歡嗎？”阿風笑著誇讚，平日不肯幫我曬草藥、幹任何粗活的雙手提滿了大大小小的盒子。

林西沉幫蘇婉玥提了提裙擺，眼中是我不曾見過的溫柔和欣賞：

“這次走鏢回來的報酬也隻夠買這樣檔次的，隻能先委屈你了，待下次帶你買更好的。”

“林哥哥你還是像以前一樣最疼我啦，今天是柳姑娘的生辰吧？我替你把她的生辰禮遞給她。”她笑得好甜，像阿娘生前在我每次生辰時遞給我的一塊糖。

我收到她遞過來一個錦盒和林西沉一句淡淡的生辰快樂。

下個月即將要和我成婚的未婚夫，卻親昵扶著另外的女子，走進了她房間。

阿風看到我，依舊嫌惡轉過身，他放下手中堆積成山的“見麵禮”，幫蘇婉玥準備浴洗的熱水。

他一如既往沒有給我任何生辰禮，也沒有一聲道賀。

我心儀已久的襦裙，穿在了蘇婉玥身上。

第一眼我便看出來了，群麵的紋路我在心中描繪了不下千遍。

我木木地打開手中錦盒，裏麵是一件粗布圍裙。

和我身上的粗布麻衣相襯，暗沉的灰褐色，耐臟，即使壞了也不心疼。

眼淚怎麼都止不住，但這桌飯菜我又不想浪費。

可能是廚房的藥味真的太濃了，浸到了飯菜裏，不然為何手中的這碗飯又苦又鹹，難以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