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指在上麵停留了一瞬,又繼續往下。
擦洗結束,我扶著她側身,開始按摩已經出現壓瘡的後腰。
幾個大媽還在客廳裏坐著,壓低聲音說話。
“桂蘭真可憐,老伴走得早,女兒又這樣。”
“我聽說她女兒當年卷走了三萬塊,那可是九十年代的三萬塊啊。”
“怪不得恨成這樣,要是我女兒這樣,我死了都不閉眼。”
我垂著眼,按摩的手指沒有停。
紅花襯衫大媽突然湊過來:“小沈,你既然是做這行的,認不認識什麼相關部門的人?桂蘭想找女兒,我們都幫著問問。”
我搖搖頭:“不認識。”
“那你有空也幫忙打聽打聽。”
她歎了口氣,“桂蘭這情況,撐不了多久了。臨終前能見女兒一麵,說不定就能閉眼了。”
趙桂蘭突然睜開眼睛,死死盯著天花板:“不見!我死了都不要她來收屍!讓她滾!滾得越遠越好!”
按摩做完,我把她放平,從藥盒裏數出止痛片和鎮靜劑。
“趙阿姨,張嘴。”
她緊閉著嘴,混濁的眼睛裏全是恨意。
“您不吃藥,晚上會疼得睡不著。”
“疼死才好!”她扭過頭,“疼死了去下麵找老沈,告訴他他女兒多沒良心!”
我端著水杯的手穩在半空,過了幾秒才放下。
“那等會兒再吃。”
幾個大媽陸續起身離開。紅花襯衫大媽最後走,在門口拉住我。
“小沈,你多擔待。桂蘭以前不是這樣的,挺溫和一個人。都是被女兒傷的。”
我點點頭。
“對了,”她從包裏掏出手機,“我女婿在派出所工作,我讓他幫忙查查桂蘭女兒的下落。要是找到了,我第一時間告訴你。”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張老照片。
穿著碎花裙的十八歲少女,紮著馬尾,笑得眼睛彎成月牙。
照片右下角有行小字:1994年,芷怡畢業留念。
我的呼吸停了一拍。
“這照片......”
“桂蘭的寶貝,藏了幾十年。”大媽歎氣,“你看,多水靈一姑娘,怎麼就成了白眼狼呢?”
我別過臉:“我不知道。”
門關上了。
客廳裏隻剩下我和趙桂蘭。午後的陽光透過臟兮兮的窗戶照進來,浮塵在光柱裏跳舞。
我把藥重新端過去。
這次她沒抗拒,乖乖吞了下去。藥效很快,她的眼神開始渙散,嘴裏卻還在喃喃。
“芷怡......我的芷怡......”
我蹲在輪椅邊,仰頭看著她。
她的手指動了動,在空中抓了抓,又無力地垂下來。
“媽。”我極輕地叫了一聲。
她已經睡著了。
我起身,開始收拾屋子。
三十平米的老房子堆滿了雜物,牆角發黴,廚房的水池裏積著油垢。
我從護理箱底層拿出一雙手套,開始刷洗。
收拾到臥室時,我在床頭櫃最底層發現了一個鐵盒子。
盒子沒上鎖。打開,裏麵整整齊齊放著三樣東西:
一張結婚證,一本存折,還有那張家門口的中學畢業照。
存折是1994年開戶的,最後一筆取款記錄是1994年6月8日。
取款金額:三萬元整。
取款人簽名:沈芷怡。
我合上存折,放回原處。
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護理中心的群消息:
“所有人注意:最近有家屬反映,有護工偷竊病人財物。請大家自覺遵守職業道德,中心會嚴查。”
緊接著,紅花襯衫大媽私發來一條:
“小沈,我女婿查到了!桂蘭的女兒就在本市!名字還叫沈芷怡!“
“你有空幫我旁敲側擊問問桂蘭,她女兒現在可能會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