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術那天,我獨自一人。
護士拿著手術同意書讓我簽字,看著家屬那一欄的空白,眼神裏帶著一絲同情。
“先生,您愛人沒來嗎?”
我扯了扯嘴角,在簽名處寫下自己的名字。
“她忙。”
我說得雲淡風輕,心臟卻不斷抽疼著,幾乎讓人窒息。
手術被安排在下午兩點,我躺在移動病床上,被護士緩緩推向手術室。
走廊裏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頭頂的白熾燈一盞盞向後掠去,光影在我臉上明明滅滅。
像我的人生,不知前路是否還有光明。
突然,一陣尖銳刺耳的爭吵聲從拐角處傳來。
“讓開!都他媽給我讓開!”
“沒看到這裏有急診病人嗎!耽誤了你們誰負得起責!”
我有一瞬間的恍惚,這聲音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
是許婧。
她請假來看我了嗎?
我趕緊偏過頭,卻見她正推著一個輪椅,瘋了一樣往這邊衝。
輪椅上坐著一個男人,是陸哲。
他穿著病號服,臉色蒼白,姿勢別扭地側坐著。
褲子屁股的位置滲出一大片鮮紅的血漬,表情痛苦又焦躁。
幾名醫生和護士攔在他們麵前,試圖解釋。
“女士,您先別急!”
“這個手術室馬上要進行的是一台預約好的腫瘤切除手術,您不能插隊!”
許婧瞬間尖叫起來。
她伸出那隻做了精致美甲的手,指著主治醫生的鼻子破口大罵。
“什麼狗屁預約!我不管他是什麼癌,天大的事也得給我往後排!”
她心疼地回頭看了一眼輪椅上冷汗直流的陸哲,聲音瞬間切換成帶著哭腔的溫柔。
“寶貝你再忍一下,都怪我,非要你跟玩‘走後門’的遊戲......”
“我馬上就讓他們給你做手術,不疼了啊。”
她再次轉向醫生,臉上又恢複了那副囂張跋扈的嘴臉,聲音提高了八度。
“我告訴你們,他屁股上的傷口要是再感染。”
“多流一滴血,我讓你們所有人都吃不了兜著走!聽見沒有!”
主治醫生被她氣得臉色鐵青。
“女士,請你講點道理!”
“癌症手術是關乎人命的大事,怎麼能說讓就讓!”
許婧聽到這話,發出一聲刺耳的冷笑。
她環抱著雙臂,下巴抬得高高的,用一種看垃圾般的眼神掃視著我的病床。
“得了癌症了不起啊?”
“肯定是做了太多壞事,老天爺給的報應才得這種絕症!”
她的話尖酸刻薄,引得周圍的人都向我這邊投來異樣的目光。
我躺在病床上,那些惡毒的語言像針一樣紮在我身上。
屈辱感像潮水般將我淹沒。
“我再跟你們說一遍!”
許婧指著手術室大門,聲嘶力竭地吼道。
“那個得癌症的,讓他等著!癌症多等幾個小時又不會死!”
“但是我的寶貝要是再多受一點痔瘡的苦,我就把你們這群庸醫全告上法庭,讓你們醫院明天就關門!”
最終,在她的撒潑威脅下,院方妥協了。
主治醫生滿臉疲憊地對護士擺了擺手。
“把那位癌症病人先推到旁邊等候區,快,讓她的病人先進去!”
我被護士推到了走廊的角落,像一件被丟棄的行李。
手術室的門開了,陸哲被護士推進去。
許婧終於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滿臉得意地站在手術室門口。
又轉過頭,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被晾在角落的我的病床。
“哼,算你倒黴,得了這種治不好的病還做什麼手術,浪費公共資源!”
“不如多去廟裏拜拜,祈禱自己下輩子投個好胎吧!”
她說完,瀟灑地轉身,準備跟著陸哲進手術室陪護。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強撐著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盯著她的背影,沙啞地開口。
“我這輩子做的最大的壞事,就是娶了你。”
“你說對嗎,許婧?”
她的身體猛地一僵,那得意的笑容,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她緩緩地,全身僵硬地轉過頭來。
當她終於看清我譏諷的表情時,瞳孔驟然緊縮。
臉上所有的血色在瞬間褪得一幹二淨,隻剩下無盡的驚恐和慌亂。
“老......老公?”
“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