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說完這些話，夥計便沒再管他們，一轉身去了大堂傳菜，三個人就這樣被晾在大門口，田小荷望著他的背影皺起了眉。

衣角被輕輕的扯了扯，田小荷低頭正看見小樹揚起的臉，擰著眉頭，黑亮的大眼睛裏透出慌張，“我們的蘑菇是不是賣不出去啊？”

田小荷輕笑了聲，摸了摸弟弟的頭發，“當然不是，他們不識貨而已，走，我們再去別家看看。”

出了酒樓門，小苗和小樹的腳步都有些沉重，不像之前那般輕快，田小荷知道，他們這是在擔心蘑菇賣不出去。於是安慰道：“這家酒樓不收我們的蘑菇也沒關係呀，我們再去其他酒樓看看，就算真的賣不出去也沒關係，我們現在手裏有錢了，不會餓肚子的。如果真的賣不出去，姐姐就拿這些蘑菇給你們煲湯喝，蘑菇湯可鮮了。”

聽她這話，兩個孩子不由得都長長出了口氣。街對麵就是香雲居，就是之前那夥計說的那一間，來都來了，三個人索性走進去看看。

不同於百味樓，香雲居隻有一層，占地也不如百味樓大，四四方方的房子，寬闊的烏木大門敞開著，屋簷懸著的牌匾上，香雲居三個字寫的古樸大氣，平添了幾分文氣。

邁步進了大堂，才發現這裏坐滿了食客，大堂裏聲音卻比對麵的百味樓安靜了不少，絲絲嫋嫋的飯菜香，不住的從後堂傳過來，往三個人的鼻子裏鑽。

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穿著簡樸，帶著圍裙穿梭在桌案間，樂嗬嗬的與每桌的顧客招呼著，看來都是熟客。

“來來來，小姑娘往裏麵走，想吃點什麼？”看見田小荷三人站在門口，她連忙滿臉笑容地過來招呼，領著她們在靠窗的一處矮桌邊坐下。

田小荷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她，婦人皮膚白皙，頭發梳的規整，衣著簡樸卻整潔，眉眼笑的彎彎的，蘊藏著一團和氣，看著便讓人心生歡喜。

“敢問您可是這間酒樓的東家嗎？”田小荷進門時聽到幾句她與食客間的寒暄，猜測她並不是普通的酒樓夥計。

“沒錯，我叫秦香雲，就是這酒樓的掌櫃的，小姑娘你是第一次來吧，想吃點什麼？”

田小荷輕笑著搖了搖頭，回手把籃子放在桌案上，“掌櫃的，我這裏有些上好的花菇，不知您這裏可需要。”

她拾起一枚花菇遞到秦香雲麵前，“您看這菇子肉質細膩，菌蓋肥厚，較之普通香菇味道更是濃鬱。可是不可多得的佳品山珍呢。”

秦香雲接過花菇，看著菌蓋上如龜背紋一般的裂痕和縫隙中透露出瓷白如雪的菌肉，眼中的神色漸漸認真起來。

“不錯，確實是上好的花菇，用來煲湯，最能增味提鮮。肉質細膩，品相上乘，的確是好東西。”

她一邊說著，一邊微微點頭，對這菇子的品質表示了極大的讚許，“這樣的花菇，不知姑娘你手裏還有多少？”

“這些花菇是我偶然間在山上發現的，手裏存貨並不多。”田小荷遺憾的搖了搖頭，然後把籃子裏剩餘的花菇全都挑出來擺在她麵前，“都在這裏了，不知掌櫃的您可給得上什麼樣的價錢？”

秦香雲手裏把玩著這幾枚香菇簡直是愛不釋手。浸潤餐食生意多年，她知道花菇的價值，花姑的形成，天時地利，環境溫度，缺一不可。品相更是難得，菌蓋上的龜背紋更是被視作長壽的象征，寓意極好，甚至有不少達官貴人都拿花姑做送禮佳品。更何況眼前的這幾枚花菇，形態圓潤、菌蓋肥大，的確可稱得上的是上品了。

她沉吟了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四十五文一斤，你這些花菇我都要了。”

四十五文！田小荷有點不敢相信，她剛才在外麵打聽過，就是豬肉也才三十文一斤，這些花菇竟比豬肉還值錢！

她正想著，卻聽對麵秦香雲的聲音，再度響起，“姑娘，我敢保證你到哪都得賣不上四十五文一斤的價格，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秦香雲目光定定的望著田小荷，“日後姑娘若再能采到這般品質的花姑，也隻能供予我一家。”

這是想獨家買斷啊，田小荷腦海裏猛然間蹦出了這個詞，不過若真能如此，倒是個長期的生意，她正求之不得，“掌櫃的果然有眼光，好，我答應。不僅如此，我還保證，以後若還能采到菇子，也都讓掌櫃的您先挑，您看如何？”

“那敢情好，那就這麼定下了！”

生意談成，兩個人都很滿意。心裏的石頭落了地，田小荷一身輕鬆。對麵的秦香雲也因為收到了上好品質的花菇而笑的見牙不見眼。她前些日子剛承包了縣城裏一家富戶老太爺的壽宴，正怕沒有新奇的食材討不了主人家的喜歡，如今有了這象征長壽的龜背花菇，說不定還真能收獲一筆長期的買賣呢。

二人稱了稱花菇正好一斤多一些，秦香雲湊整，直接給了田小荷五十文，囑咐到日後若有花菇生意，千萬來找她。

田小荷滿口答應，領著弟妹來到了主街上，首先兌現了承諾，花了兩文錢買了兩串糖葫蘆，小苗和小樹一人一根。倆孩子長到這麼大，還頭一次吃這種這麼貴的零食，一文錢一串兒啊，一文錢都夠買斤雜糧麵了，從前爹娘都沒舍得給他們買過。

兩人看著被糖霜包裹著的，亮晶晶，紅彤彤的果子，吞了吞口水，可誰也沒有狠心去咬下第一口。在他們的認知裏，這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才能吃的東西，他們這種連吃飽飯都困難的，怎麼配吃這樣的好東西。

田小荷看著倆孩子舉著糖葫蘆不忍心下口的局促樣，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快吃吧，一會糖化了就不好吃了。”

倆個孩子終於忍不住糖葫蘆的誘惑，試探著伸出舌頭舔了舔透亮的糖霜。

真甜啊，糖衣的清甜在舌尖綻放，瞬間充滿了整個味蕾，然後一口咬下去，隻聽“哢嚓”一聲，清脆的碎裂聲在口中響起，那是糖殼破碎的聲音。酸與甜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味道交織在口腔中，酸的蠻橫，甜的溫柔，美味，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