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林福是哭著離開西山礦場的。

他帶著林恩那番“冷酷無情”的口信，也帶著一顆破碎和絕望的心，踏上了返回青陽城的路。

在他看來，林家最後的希望，已經徹底破滅。

而礦場之內，林恩“拒絕”回歸家族的消息，也如同長了翅膀一般，迅速傳遍了每一個角落。

最初，所有礦奴都感到了深深的困惑和不解。

在他們樸素的價值觀裏，“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是天經地義的。

家族既然已經查明真相，並派人前來“求援”，林恩大人理應“王者歸來”，手刃仇敵，撥亂反正才對。

為何......會拒絕？

而且，據說他對信使的態度，極其冷酷，言語間充滿了對家族的憎恨，甚至說出了“就讓它腐爛掉好了”這樣的話。

這......這不符合他們心中那個“仁慈偉大”的聖人形象啊！

一時間，礦場內議論紛紛，信仰的根基，第一次出現了微不可察的動搖。

【叮！檢測到“困惑”情緒×200！】

【叮！檢測到“不解”情緒×180！】

林恩對這個結果感到非常滿意。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隻要困惑和不解持續發酵，就可能演變成懷疑，最終徹底粉碎他們的信仰！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下一步的計劃：等時機成熟，他就立刻宣布，要趁著林家內亂，帶人去“趁火打劫”，徹底坐實自己“卑鄙小人”的形象。

然而，他再一次低估了自己首席“聖經解讀大師”，鐘老頭的影響力。

當天下午，就在礦奴們的困惑情緒達到頂峰時，鐘老頭拄著一根拐杖——現在已經成了他的標配，走到了訓練場中央。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痛心疾首的語氣，對著所有人說道：

“你們這群蠢貨！睜開你們的眼睛好好看看！你們真的以為，自己已經理解了聖人的萬分之一嗎？！”

他的聲音不大，卻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小豆子第一個跑上前，仰著臉，不解地問道：“鐘爺爺，可是......可是林恩大哥哥他......他真的拒絕了家主啊。”

“是啊！他拒絕了！拒絕得好！拒絕得妙啊！”

鐘老頭激動得滿臉通紅，用力地用拐杖敲擊著地麵。

“你們隻看到了聖人的‘拒絕’，卻沒看到這‘拒絕’背後，那比山還高，比海還深的......深意啊！”

“深意？”眾人更加困惑了。

“沒錯！是深意！”

鐘老頭環視四周，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開始了

他的“布道”。

“第一！你們想，聖人是以什麼身份回歸？是林家的棄子！是含冤受屈的‘少爺’！如果他現在應召而回，那算什麼？那是被家族招安！他即便平定了叛亂，功勞也會被那些高高在上的長老們分-割，甚至被當成是家族內部權力鬥爭的‘工具’！聖人何等高傲，豈能受此屈辱？！”

這番話，讓不少礦奴露出了思索的神情。

鐘老頭趁熱打鐵，繼續說道：“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聖人如今的身份是什麼？是我們西山礦場所有人的領袖！是我們所有人的‘聖人’！他一旦回歸林家，重新成為那個‘林恩少爺’，那我們呢？我們這些追隨他的人，算什麼？一群上不得台麵的礦奴？還是他回歸家族的‘投名狀’？”

“聖人他拒絕，不是為了他自己！他是為了我們啊！他是在用行動告訴林家，告訴天下人——我林恩，早已不是你們林家的人！我與我身後的這些兄弟們，是一個整體！你們要請的，不是一個‘林恩少爺’，而是我們整個西山礦場的意誌！”

“他這是......在為我們所有人，爭一份名分，爭一份尊嚴啊！”

轟！！！

這番話，如同一道驚雷，狠狠地劈在了每一個礦奴的心坎裏！

他們的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原來......是這樣！

原來，聖人那番冷酷的話語，不是說給我們聽的，而是說給林家聽的！

他不是真的憎恨家族，他是在抬高我們這些追隨者的地位！

他寧願自己背負“冷血無情”的罵名，也要為我們這群最底層的礦奴，爭取到與青陽城第一家族平等對話的資格！

這是何等的恩情？！

這是何等的胸襟？！

想通了這一層，再回想起林恩那“冷酷”的言行，在他們眼中，瞬間就變成了——

他獨自一人，扛下了所有壓力！

他獨自一人，麵對著家族的質問！

他用看似最無情的偽裝，做著最深情的守護！

“嗚嗚嗚......”

人群中，不知是誰第一個哭出了聲。

緊接著，哭聲連成了一片。

他們不是悲傷，是感動！是愧疚！

他們竟然在剛才，有那麼一刻，懷疑了聖人的用心！

他們......簡直罪該萬死！

【叮！檢測到海量“愧疚”情緒......】

【叮！檢測到海量“感動”情緒......】

【叮！檢測到海量“狂熱信仰”情緒......】

正在房間裏悠閑喝茶，等待著信仰崩塌的林恩，“噗”的一聲，將滿口的茶水全都噴了出來。

他又......又他媽的被解讀了？！

而且這一次，解讀得更加離譜，更加曲折，更加......感人肺腑！

“鐘——老——頭——！！！”

林恩幾乎是咬著牙，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個名字。

他發誓，等他君臨天下之後，第一件事，就是要頒布一道法令！

全宇宙禁止閱讀理解！

就在林恩的內心世界天人交戰之際，房門被敲響了。

“啟稟聖人！”門外，是新任永夜魔衛隊長，那個在挑戰中獲勝的凶狠青年，“全體礦工，於訓練場集合完畢，有要事向您稟告！”

林恩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氣血，整理了一下衣衫，恢複了那副冷酷的模樣，走了出去。

他倒要看看，這幫人又能整出什麼幺蛾一同子。

當他再次來到高台上時，下方黑壓壓的礦奴們，“噗通”一聲，整齊劃一地，全都跪了下來。

這一次，他們的眼神中，不再有任何困惑，隻剩下一種近乎燃燒的狂熱與堅定。

為首的鐘老頭，高高舉起一塊連夜趕製出來的木牌，上麵用血寫著四個大字......

——“西山聖軍”！

“聖人！”鐘老頭用盡全身力氣，高聲喊道。

“我等愚鈍，險些誤解聖人深意！從今日起，我等不再是礦奴，西山礦場，也不再是礦場！”

“我們，是追隨您南征北戰的——聖軍！”

“請聖人下令！我等願為先鋒，為您踏平前路一切崎嶇，為您取回一切本該屬於您的公道與榮耀！”

“請聖人下令！！！”

數百人齊聲呐喊，聲震寰宇。

那股由狂熱信仰彙聚而成的意誌，甚至讓天地都為之變色。

林恩站在高台上，被這股氣勢所衝，一時竟有些失神。

他看著下方那一張張狂熱的臉，看著那塊寫著“西山聖軍”的血字木牌，心中一片茫然。

事情......

怎麼就發展到這一步了呢？

我不是要複仇嗎？

我不是要當魔王嗎？

怎麼就......黃袍加身，被逼著成了“聖軍”統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