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蕭衍的動作僵住了。
他看著我臉上那冰冷的銀麵具,似乎透過它看到了當年金鑾殿上,那個滿臉是血、絕望哀鳴的女子。
那一瞬間,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痛楚,但很快就被慣有的傲慢和帝王的尊嚴掩蓋。
他是天子,天子怎麼會有錯?即便有錯,也是旁人逼的。
他收回手,站直了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語氣恢複了冷硬,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失態從未發生。
“朕這次來,不是為了抓你。隻要你肯救一個人,朕不僅既往不咎,還可以讓你......讓這孩子認祖歸宗。”
我心中冷笑,撐著地艱難站起來,拍了拍阿雲身上的土,將孩子護得更緊。
“救誰?柳如煙?”
蕭衍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你知道?”
我怎麼會不知道?
那個奪了我一切,害得我家破人亡,最後還要我半條命的女人。
這五年來,我日日夜夜都在詛咒她不得好死。
“她得了怪病,太醫束手無策。聽說苗疆有神醫能治百病,朕沒想到,這神醫竟是你。”
蕭衍理了理袖口,語氣裏帶著一種施舍般的恩賜,“
沈璃,這是你將功折罪的機會。如煙心善,若你治好了她,她定會勸朕接你回宮。”
“哪怕隻是個才人,也比你在這種窮鄉僻壤當個野婦強。阿雲也能做回皇子,受盡榮寵。”
才人?
將功折罪?
我氣極反笑,笑得牽動了臉上的傷疤,疼得鑽心,眼淚卻忍不住流了下來。
“蕭衍,你是不是覺得,全天下的女人都該跪著求你的恩寵?你是不是覺得,打一巴掌給個甜棗,我就該感恩戴德?”
我指著寨口的方向,一字一頓,聲音嘶啞如杜鵑啼血。
“我沈璃就是死,就是下十八層地獄,也不會救那個賤人一命!帶著你的人,立刻給我滾!”
蕭衍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一揮手,身後的樹林裏瞬間湧出數十名身穿黑甲的禦林軍,手中長刀出鞘,寒光凜凜,將小小的吊腳樓圍得水泄不通。
寨子裏的長老和村民們聽到動靜趕來,卻被禦林軍粗暴地攔在外麵,隻能驚恐地看著這一切。
“沈璃,朕的耐心有限。”
蕭衍一步步逼近,直到將我逼在角落。他身上帶著深秋的寒意,還有那股讓我作嘔的龍涎香——那是柳如煙最喜歡的味道,也是宮廷裏虛偽的味道。
他伸出手,修長的手指挑起我臉上的銀麵具邊緣。
我渾身一顫,下意識想躲,卻被他一把捏住下巴,力道大得仿佛要捏碎我的骨頭。
“躲什麼?讓朕看看,這五年,你變成了什麼鬼樣子。”
“不要!”我驚恐地尖叫。
這半張臉是我最後的尊嚴,也是我心裏最深的傷疤。我不怕死,但我怕在他麵前展露這醜陋的一麵,那會時刻提醒我,曾經的我是多麼愚蠢,愛上了一個多麼殘忍的男人。
“放開我阿娘!”
阿雲衝上來,對著蕭衍的腿又踢又打。
蕭衍不耐煩地皺眉,單手拎起阿雲的後領,像拎一隻小雞仔一樣把他提了起來,高高舉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