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夜,我喉嚨疼,頭暈,身體發冷。
我費力地從枕頭下摸出小本子,借著月光看。
本子上記著我的“積分”。
現在的餘額是:-15分。
申請“病假”,需要消耗0個積分。
還要支付媽媽的“夜間護理費”,每小時10分。
我付不起。
如果賬戶赤字超過50分,就會被啟動“熔斷機製”。
那是爸爸最嚴厲的懲罰——關進小黑屋反省三天。
我害怕小黑屋。
我咬緊牙關,蜷縮成一團,捂著嘴。
不能咳嗽,咳嗽會吵醒他們,那是“擾亂團隊秩序”。
我忍著,指甲掐進肉裏,冷汗浸濕了睡衣。
隻要熬到天亮,就可以去上學“賺工分”。
第二天清晨,鬧鐘沒響,媽媽推門進來。
她看到我滿臉通紅,伸手一摸,縮回了手。
“林建國!孩子燒糊塗了!”
爸爸穿著睡衣走進來,手裏拿著手機。
他沒有摸我的額頭,而是點開了計算器。
“突發疾病導致缺勤,影響今日考勤率。”
“醫藥費預算超支,需要從她的‘未來收益’裏預扣。”
“先扣除100分,作為風險保證金。”
媽媽急了。
“都什麼時候了還算分!快送醫院!”
爸爸擋在門口。
“流程不能亂。”
“如果不執行處罰,她就會覺得生病是可以逃避責任的借口。”
“這是原則問題。”
他們在門口爭執。
“成本”、“風控”、“止損”,這些詞在空中亂飛。
是我不好。
是我生病,導致家庭運營出現了“虧損”。
我是個不合格的員工。
我搖晃著爬起來,從書包夾層裏掏出一把貼紙。
那是老師獎勵我的小紅花,我沒舍得貼。
我把它們全塞到爸爸手裏,哭喊著。
“爸爸,這是我的‘年終獎’,都給你。”
“我不生病了,我馬上就去上學,別扣分......”
“求求你,別啟動熔斷......”
媽媽看著我手裏的貼紙,眼圈紅了。
她猛地推開爸爸,抱起我就往外衝。
“滾開!林建國你給我滾開!”
這是我第一次見媽媽違反“公司章程”。
醫院裏,我掛著點滴,看著水一滴滴落下。
爸爸站在病床前,臉色鐵青。
他沒有關心我的病情,而是拿出一張新表格,貼在牆上。
“鑒於本次突發事件造成的損失,必須啟動‘PIP績效改進計劃’。”
“從今天起,考核標準上調50%。”
“所有娛樂活動取消,周末參加高強度補習,彌補落下的進度。”
我看著那張表格,感到絕望。
出院那天,我在醫院門口看到了一個人。
那個男人穿著夾克,拿著烤紅薯分給路邊的小孩。
我想起姨媽的話:“不要分。”
那個男人的笑容,不需要考核。
回家的路上,爸媽又因為打車費的“分攤”吵了起來。
我縮在後座,聽著他們的爭吵,心裏冒出一個念頭。
我要去那個不需要考核的地方。
我要去賺真正的“分”,還清家裏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