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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家，吃飯、睡覺、甚至呼吸，都要看“績效”。

媽媽的一句誇獎，需要我考三個滿分。

爸爸帶我去一次公園，需要我做滿一百小時家務，且滿意度達到五星。

這些都被記在那個本本上，每個月盤點一次。

爸爸說，這叫“狼性教育”，是為了讓我成為人上人。

我最怕的不是考卷上的紅叉，而是月底清算時，爸爸冷著臉把考勤本摔在桌上。

“招娣，你這個月的親情KPI又不達標。”

“下個月的口糧減半。”

我拚命刷題、幹活，隻想換來他們一個滿意的眼神。

直到那天，一個男人遞給我一個烤紅薯。

我擔心扣分，嚇得縮回手。

叔叔笑了，他說不需要扣分，還能發獎金。

隻要我乖乖跟他上車，以後想吃多少都有，還沒有人會罵我笨。

我想，這一定就是老師說的“優秀員工獎勵”吧。

......

餐桌上，隻有筷子碰到瓷碗的響聲。

爸爸手裏捏著“績效考核手冊”，指節泛白。

他沒看我，視線釘在手冊的表格上。

“今日複盤。”

我放下筷子，雙手貼緊褲縫，站得筆直。

“早上起床拖延三分鐘，時間管理能力差，扣2分。”

“背誦古詩卡頓兩次，業務熟練度不達標，扣3分。”

“晚餐進食速度過慢，影響團隊效率，扣2分。”

爸爸合上本子，發出一聲悶響。

我哆嗦了一下，頭垂得更低，盯著腳尖磨損的鞋麵。

“林招娣，你今天的綜合得分是不合格。”

爸爸抬起眼皮，掃過我的臉。

“按照‘末位淘汰製’規則，今晚的肉菜撤銷。”

媽媽端走我麵前那盤唯一的紅燒肉，倒進垃圾桶。

“為了培養你的抗壓能力，這是必要的懲罰。”

我咬著嘴唇，不敢出聲，肚子卻叫了一聲。

“忍著。”

爸爸敲了敲桌子。

“饑餓能讓你保持清醒。”

門鈴突然炸響。

媽媽去開門，姨媽的聲音立刻傳了進來。

“姐！我來看我大外甥女了！”

姨媽提著大包小包卷進餐廳。

她看到我站著，一把將我摟進懷裏，揉著我的頭發。

“哎喲，怎麼瘦成這樣了？”

“是不是沒好好吃飯？”

我僵硬地縮在她懷裏，肌肉緊繃。

我的第一反應是看向牆上的時鐘。

非工作時間接待訪客，占用學習時間，要扣分。

我推開姨媽，退後兩步。

“姨媽，這個擁抱......計入‘情感福利’嗎？”

姨媽愣住了，臉上的笑僵在嘴角。

我捏著衣角，聲音發顫。

“如果要扣分，我......我不要了。”

“我的分不夠了，再扣就要睡樓道了。”

姨媽瞪大了眼睛，看向坐在主位的爸爸。

“林建國，安隅！你們兩口子有病吧？”

姨媽把手裏的禮物往地上一摔，指著爸爸的鼻子吼。

“這還是個家嗎？”

“你們在搞什麼？集中營？”

爸爸推了推眼鏡，擦著嘴。

“這是‘狼性管理’，你不懂。”

“現在的社會競爭多激烈？”

“不從小建立KPI意識，她以後怎麼活？”

“我們是在幫她打造核心競爭力，杜絕‘巨嬰’心態。”

姨媽衝過去要掀桌子。

媽媽一把攔住她，冷著臉。

“這是我們的家事。”

“家事？你們這是虐待！”

姨媽紅著眼眶，蹲下身，從包裏掏出一塊巧克力塞給我。

“招娣，吃！姨媽給的，不要分！”

我捏著那塊巧克力，想要扔掉。

“不行......不能收賄賂，這是‘違規得利’......”

姨媽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

她狠狠瞪了爸媽一眼，摔門而去。

臨走前，她隔著門縫喊。

“你們遲早會後悔的！”

屋內重新陷入死寂。

爸爸走過來，從我手裏抽走那塊巧克力。

“沒收。”

“記下來，今日額外扣除‘忠誠度’5分。”

我看著那塊巧克力被扔進垃圾桶，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