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一早,我趴在冰冷的玻璃櫃台上,被門口機械的【歡迎光臨】吵醒。
林彥東逆光站在門口,手裏提著兩份雞蛋餅。
時光仿佛轟然倒流。
記憶中,那個穿著褪色白T恤的少年,也是這樣,揣著捂在懷裏的雞蛋餅,站在樓下等我。
隻不過那時候沒什麼錢,一份雞蛋餅都要掰成兩份吃。
十五歲那年,我爸死了,我媽跑了。
村裏人都對我避之不及,隻有林彥東的媽媽,看我可憐,時不時讓我去她家吃飯。
從那時起,林家的飯桌上總有我的一雙碗筷。
後來林彥東考上大學,林家傾盡所有,借遍了親戚朋友,才湊夠首付,在城裏買了間破舊的二手房。
林彥東意氣風發,發誓一定要在這座城市站穩腳跟。
可沒過多久,林母突發腦溢血,雖然搶救及時,撿回一條命,卻癱瘓在床,失去了行動力。
林父本就酗酒好賭,沒了林母管束,更是變本加厲,對家裏不聞不問。
沉重的房貸,高昂的學費,無底洞般的醫藥費,都壓在了林彥東身上。
那天晚上,我找到他時,他坐在冰冷漆黑的樓道裏,腳邊散落著一地煙頭,猩紅的光點在黑暗中漸漸熄滅。
他抬起頭,眼裏滿是疲憊。
我什麼都做不了,隻能把他抱在懷裏。
他說,他要退學。
我從小就喜歡他。
舍不得看他頹廢的模樣。
於是從那天起,我一天打三份工,仿佛一台不知疲倦的機器。
白天在餐館裏端盤子,晚上在酒吧賣果盤,淩晨在便利店值夜班。
我把賺來的每一分錢都塞給他。
就這樣一天天的過著,竟也幫他撐起了這個家。
林彥東大學畢業後,放棄了保送研究生的名額,開始自己創業。
公司成立那天,小小的辦公室擠滿了人。
紛紛揚揚的彩帶從空中飄落,人聲鼎沸中,他吻上我的額頭。
他說。
“知意,等我娶你。”
叩叩......
林彥東把雞蛋餅放在櫃台,手指輕敲桌麵。
我抬起頭,眼角濕潤,連忙打了個哈欠掩飾過去。
“林總這是什麼意思?”
我語氣冷淡,刻意拉遠距離。
他沒回答,解開包裝紙,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當年擺攤的那個阿姨不幹了。”
他咬了一大口,熟悉的蔥香味彌漫開來。
“我托人問到她家地址,一大早找過去,讓她給我現做的。”
他推了推我麵前的那份,
“嘗嘗看,還是不是那個味兒?”
交班的同事到了,我立刻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不用了,我沒有吃早飯的習慣。”
推開門,清晨的冷風淩冽,從脖子鑽進懷裏,讓我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林彥東毫不猶豫追出來,語氣不容置疑。
“我送你。”
我加快腳步往前走,頭也不回的拒絕。
“不用......”
“你別多想。”
他打斷我,慢條斯理地說道,
“你車不是壞了嘛,我先給你送回家,再幫你把車修好,然後給你送過來。”
我站住腳,猛地轉身,壓抑著怒氣,
“林彥東,你到底要幹什麼?”
他有些不知所措,僵硬地笑了笑,
“我隻是希望你過得好。”
“我現在過得很好!”
僵持許久,林彥東終於敗下陣來,低垂著頭,不再說話。
街邊轉角,他向左我向右,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