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侍女將我扶起來,吩咐小廚房給我端來了一碗清粥。
我拿起瓷勺輕輕抿了一小口。
門卻突然被暴力推開,裴懷璋滿臉怒氣闖了進來。
“江媛媛!我竟不知你如此惡毒!”
他的聲音冰冷刺骨,目光觸到我蒼白的臉時有一瞬間的動容,但很快被憤怒掩蓋。
“蘭卿不見了!是不是你做的?”
我的手瞬間抖了下,勺子落入碗中,滾燙的粥濺到手臂上,疼的我皺起了眉。
侍女急忙幫我擦拭,一邊憤怒地開口:
“裴將軍當真是瞎了不成?我們家小姐昨日受了驚嚇,又被歹人所害,你未曾營救,今日反倒過來興師問罪。天下斷沒有這樣的道理!”
裴懷璋的臉上閃過心虛,瞬間就禁了聲。
我打發侍女出門,替我再拿一碗粥過來,屋內便隻剩我兩獨處。
裴懷璋啞著嗓子開口:“是我唐突了!我是太著急了,蘭卿到現在都還不見人影。萬一出點什麼事...”
我抬起頭直視他的雙眼,那裏透露著顯而易見的焦灼與擔憂,讓我感覺到刺骨的寒意:
“昨日你選了她。我不怪你。綁匪讓你天黑之前來贖我,你也沒有來。你總說我是柔弱的閨閣女子,你可曾想過我的安危?”
“在你眼中,我當真如此一文不值?”
“還有,”我不禁忍不住自嘲發笑,“我為什麼要害她?理由呢?還是你也覺得你們做了對不起我的事?”
“若我說這個綁架從頭至尾都是她自導自演的,你會信我嗎?”
他被我問的怔在了原地,可我看得出來,他不信我。
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窘迫,語氣帶著不確定:
“不會,蘭卿向來光明磊落,不屑於後宅這些陰謀詭計。倒是你,若是此事與你無關,你一弱女子,又如何能從綁匪手中逃脫...”
說到最後,也許是他自己都覺得離譜,連聲音都輕了下來。
看著我逐漸冰冷的眼神,他感覺內心有些焦躁不安,似乎有哪裏變了。他上前一步,試圖來撫摸我的臉。語氣竟莫名帶了一絲溫柔:
“媛媛,我知道你是在怪我沒有選你。我昨天去找了,可是你不在那,以後不會了,以後我會保護好你的。”
我怔怔地看著他,被他的言論震驚,連著往後退了兩步,躲開他的觸碰。
伸手揉了揉發疼的眉心,隻覺得呼吸都不暢了。
此時門外傳來下人稟告:“將軍!楚小姐找到了!一直喊著你的名字,我們就將她送了過來。”
到達前廳之時,楚蘭卿渾身是血,縮在角落。
看到裴懷璋出現的那一刻,她的眼眶瞬間就紅了。委屈地憋著嘴,聲音虛弱地像一陣風:
“懷璋,我好害怕...”
裴懷璋快步走到她身邊,打橫將她抱起攬進懷中。聲音裏是壓不住的關切和自責:
“蘭卿,你疼嗎?是誰幹的告訴我?”
楚蘭卿將頭靠在他的懷裏,虛弱的搖了搖頭,眼神卻不斷地往我身上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裴懷璋的臉沉了下來,他誤以為她這是在指認我。
竟不分青紅皂白向大理寺遞了狀紙,將我送入了監牢。
冰冷潮濕的牢獄中,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黴味。
我被人用粗繩牢牢捆在刑架上,手腕被勒出深深的紅痕。
“江小姐,我勸你還是招了吧!”獄卒手上拿著一根細長的銀針,聲音淬著冰,“為何要害楚姑娘?”
“是否有同夥?”
見我不語,他冷笑一聲,捏起一根銀針猛地刺進我的指甲縫。
“啊!---”
劇痛從指尖直達心臟,讓我痛的幾乎喘不過氣。可他沒有給我喘息的機會。
又將我剩下的幾個指甲都刺進了銀針。
那種尖銳,細密的疼痛,像無數隻毒蟻咬穿了血肉,往骨子裏鑽。身體因為劇烈疼痛而顫抖,汗水混著指尖的鮮血一滴有一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個小灘。意識逐漸模糊,徹底暈過去之間,我恍惚看見裴懷璋焦灼不安衝過來的樣子。
這就是我這麼多年一直深愛之人嗎?他曾說要護我一生,永不相疑。
如今卻可以為了其他女人,毫無緣由地將我推入煉獄。
醒來之時,裴懷璋正一臉擔憂地望著我。
“媛媛,太好了!你終於醒啦!不然我們的婚期又得延遲了。”
見我雙眼迷茫地看著他,他耐心地解釋:
“你受針刑是那些獄卒自作主張,我已經懲罰過他們了。都是誤會!已經查清楚了,你是無辜的。”
“我已經進宮向陛下求娶了蘭卿。你們兩 會一同過門,沒有大小之分。”
“日後我和蘭卿出去打仗,這家中還得你執掌中饋。明日便是我們大婚,你好好準備!”
我抬頭望著滿屋的紅稠,才發覺他竟連帶著我的閨房也一並布置了。
“你沒有家人,出嫁之事,我自當為你操持。”
見我久久沒有開口,他的心口閃過一陣沒來由的慌亂。可他安慰自己,也許我是等得太久,突然達成心願,過於開心說不出話。
這時候,楚蘭卿的侍女前來找他,他安撫了我兩句,站起身頭也不回地打算離開。
“裴懷璋!”我輕聲開口喚他。“沒什麼。”
我想說我欠你的都還清了,可話到嘴邊,終究沒有開口。
他轉過身看著我,綻開一抹笑意:“別擔心,我會好好待你的!”
第二日,裴將軍娶妻之事,傳遍了整個京都。
吉時已到,迎親的隊伍便浩浩蕩蕩地出發了。
鑼鼓喧天,嗩呐齊鳴。
我隨意收斂了幾件衣裳,祭拜了父母,與好友訣別,準備離開。
皇帝差人送來一道空白聖旨。
天使說陛下念在江家一門忠烈,他無以為贈,隻得贈我一份自由。
希望這道聖旨可以護我一世周全。
我叩頭謝恩,跨上高頭大馬。從此山高水遠,海闊天空!
再見了!裴懷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