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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懷璋眸中閃過一絲擔憂，拽住我的手腕。

“長公主為何忽然召你？”

當初長公主世子曾對我有意，還求到了陛下跟前。裴懷璋為了宣示主權約了他決鬥，並在擂台上失手將世子打死。裴懷璋也被打入了天牢。是我以先父的名義懇求陛下饒恕他，在金鑾殿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才給他求來了一線生機。長公主答應饒他一命，條件是五年內的每個月十五我都要到她殿中跪上三個時辰為世子守孝。

不想讓裴懷璋擔心，我從未向他透露過此事。

所以他雖不知內情，卻也知道長公主不會輕易放過我。

“不必！”

我掙脫他的桎梏，繼續往前走，他卻跟了上來。

“我陪你去！”他眼神堅定，充滿壓迫。

連傳話的內侍也不敢阻攔。

上了馬車，他湊身上來挨近我，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

“裴將軍，男女有別！”

他聞言，微微一滯。將不知何時藏在懷中的湯婆子輕輕放在我手中。溫聲道：

“你別怕！今日我必護住你。”

我突然想起七年前的匪患，五年前的宮廷他也是如此溫柔望著我，將我護在身後，語氣溫柔，帶著安撫：“別怕！有我在！”

我曾獨身一人站在繁華的京都之地，目光所至之處，皆是貧瘠的曠野。年少孤獨的歲月裏，是他給我遞上了唯一一隻海棠花。

可如今，冬寒已深，皆已凋謝。

曾經那些甜蜜的回憶，此刻都變成最鋒利的刀刃，反複切割著我的心。

馬車行至半路，車身猛地一刹，我猝不及防地向前撲去。裴懷璋眼疾手快扶住了我。

他麵色沉下來，撩開簾子怒斥著攔車之人：

“混賬東西！誰讓你攔車的？馬車急刹，若是江小姐在裏頭有任何閃失，我定不饒你！”

緊接著，一個慌張的聲音帶著哭腔響起：“裴將軍不好了，楚姑娘騎馬的時候不小心摔傷了腿。”

裴懷璋扶著我的手還未鬆開，眉頭就已皺了起來。

他看著我的眼睛，嗓音微啞：“事出緊急，我得先過去看看。等我處理好蘭卿那邊的事，馬上就來接你。”

“天子腳下，長公主不敢過於放肆，定不會讓你香消玉殞。”

說完，還未等我開口，他匆匆跳下了馬車。

門簾落下，掀起一陣冷風，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精準地刮過我的臉，連帶著眼睛也跟著一起模糊了。

到了長公主府，我被帶去了祠堂。

這些年每個月她都召我，卻從不會見我，我知她著實傷心。

祠堂光線昏暗，我拿起三柱香，在燭火上引燃，恭敬地鞠躬，將香插 入香爐。

按照慣例，準備朝著世子牌位跪下。

卻發現沒有蒲團。

侍女尖銳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因你罪孽深重，世子魂魄不得安寧，長公主每每夜不能寐！想來是懲罰太輕。今日你便跪釘板吧！”

一塊厚厚的木板被扔在我麵前，上麵密密麻麻訂滿了鐵釘，釘尖閃著冰冷的寒光。

下一瞬，我被人鉗住胳膊粗暴地按在上麵。

膝蓋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尖銳的鐵釘刺穿皮膚，劇痛如海嘯般瞬間席卷全身。我的大腦有一瞬間得空白。冰冷的金屬觸感混合著溫熱的血液迅速蔓延開來。每一次的呼吸都讓鐵釘紮得更深。帶來撕裂般得疼痛。

冷汗浸濕了後背，順著額角滑落，混著血液從釘板上緩緩流下，在地麵彙成一個小灘。

深入骨髓得劇痛讓我幾乎暈厥，意識卻異常清醒。每一秒都如同煉獄般煎熬。

直至三個時辰終於過去，我被人從釘板上顫顫巍巍地扶起。下半身早已被鮮血浸透。我忍著膝蓋的劇痛朝著公主府外蹣跚著走去。

夜幕已經慢慢降臨了。裴懷璋卻依舊未見人影。

前來接我的丫鬟，紅著眼將我攙扶上了馬車。經過一個轉角，我聽見一陣熟悉的打鬧聲傳來。

掀開車簾，我看見平時清冷自持的裴懷璋朝著楚蘭卿蹲下了身子。

聲音帶著柔：“上來！”

眼中的寵溺都快溢出來了。

而剛剛才傷了腿的楚蘭卿則雀躍地跳上了他的背。他小心翼翼地直起身，楚蘭卿伸手夠到了頭頂的海棠花。

裴懷璋伸手想扶她，卻摸到了她濕了的鞋襪。

他皺著眉，一隻手將她的鞋襪脫下，另一隻手將她冰冷的玉足放入了自己懷中的衣襟。又囑咐了旁邊的小廝幾句。

我掀開門簾的手微微顫抖，心底那股酸澀的情緒，卻怎麼也壓不住。

裴懷璋似察覺到什麼。轉過身看見我的那一刻僵在了原地。

“媛媛...!”他猛地將裴蘭卿放在一旁，快步走了過來。

膝蓋上的血被馬車擋住了，看著我蒼白的臉，他的眼裏閃過幾絲懊惱：

“你怎麼樣？”

“帶蘭卿去完醫館之後，天就暗了，我...”

丫鬟氣憤地搶著開口：“我們家小姐為了你長公主折騰成這樣，裴將軍當真是好雅興！”

裴懷璋眼裏閃過不忍，剛要開口。楚蘭卿卻光著腳走過來，衝著我皺起了眉：

“懷璋，你這未婚妻身體不行啊！不是聽門房說罰跪嗎？怎麼輕輕跪了下就成了這副模樣？”

她戲謔地拍了拍裴懷璋的肩膀：“這人雖說是照著我找的。這身體可差遠了！”

她明明出言挑釁，裴懷璋卻視若無睹。還自然地接過小廝送來的幹淨鞋襪，將她扶到一旁坐下。

“是是是！你最厲害！你和媛媛自是不同的。我哪裏敢說你的不是。等下又要鬧著跟我上山比試誰獵的狼多。”

眼見著他蹲下身就要給她穿上鞋襪。

我放下簾子，擋住了這個刺眼的畫麵。

馬車起步，心卻還是止不住砰砰的跳。膝蓋的疼痛蔓延至胸口，讓我感覺快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