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點了點頭。
那個下午,我和這個名叫季可言的男孩,在醫院的天台上,聊了很多。
他告訴我他叫季可言,是個大一新生,家裏很有錢,但執意休學跑外賣,體驗生活。我告訴他,我叫季夏凝,正在和癌症作鬥。
我們聊天的內容,從他休學跑外賣體驗生活,到我下一階段的化療方案。
他的世界充滿了陽光、遊戲和一些無關痛癢的小煩惱。
我的世界,隻剩下冰冷的藥水和看不見盡頭的治療。
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在這個午後,有了一個荒誕又溫暖的交集。
住院的日子,漫長而枯燥,唯一的娛樂就是刷手機。
深夜,化療後的惡心感讓我無法入睡,我百無聊賴地刷著短視頻,試圖用那些喧囂的、快餐式的內容來麻痹自己。
我進入一個法律科普直播間。
主播正在解答網友們的各種奇葩問題。
我看得正入神,評論區一連串的提問吸引了我的注意。
【律師,請問如果戀愛期間,一方隱瞞了重大疾病,分手後,另一方可以要求返還戀愛期間的贈與和共同開銷嗎?】
【律師,婚前發現對方患有重病(比如癌症),男方立刻提出分手,是否需要承擔法律責任或道德風險?】
【谘詢一下,如何通過法律途徑,合法規避因對方重病未來可能產生的撫養或照顧義務?】
【怎樣在分手時,通過協議最大化地保護自己的財產,避免被對方以‘生病’為由進行道德綁架和經濟索取?】
問題一個比一個冷血,一個比一個精於算計。
我皺了皺眉,心想這是哪個倒黴的姑娘,遇上了這麼一個極品渣男。
就在我準備劃走,不再看這些令人心寒的文字時,我的目光無意中瞥到了那個提問者的ID——“S_Nan_Legend”。
那一瞬間,仿佛有一桶冰水從我的頭頂澆下,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個ID,是沈南最常用的遊戲ID的變體。那個下劃線,那個自以為是的“Legend”,是他獨有的、帶著點中二氣息的標誌。
是他。
我死死地盯著屏幕,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凝固了。
他不僅要跟我分手,不僅要跟我清算財產,他甚至還在一個有著幾萬名觀眾的公開直播間裏,谘詢著如何才能從我這個“重病患者”身上,榨幹最後一絲價值,同時把自己撇得幹幹淨淨。
他怕我拖累他,怕我這個將死之人成為他光鮮人生裏的汙點和負擔,所以他要用法律的武器,為自己的無情和自私,披上一件合法合規的冰冷外衣。
那些冷靜、客觀、充滿了算計的文字,比任何惡毒的咒罵都更讓我感到絕望。
我仿佛能透過屏幕,看到沈南坐在他那舒適的公寓裏,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冷靜地敲下這些問題的樣子。
原來,所謂的五年感情,在他眼中,隻是一項需要及時止損的風險投資。
我默默地退出了直播間,關掉了手機。
病房裏一片漆黑,隻有窗外透進來的、微弱的月光,照在我毫無血色的臉上。
我沒有哭。
因為在那一刻,我的心徹底死去了。
沈南和方秋雨的訂婚宴,最終還是如期舉行了。
我的手機從早上開始,就不斷被各種八卦消息轟炸,朋友圈裏,他們那些共同好友發的每一張現場照片,都像是在對我進行一場公開淩遲。
照片上,沈南西裝筆挺,意氣風發,挽著身穿白色禮服、美得像公主一樣的方秋雨,接受著所有人的祝福。
據說,現場布置得如同夢幻仙境,耗資不菲。
我一張一張地翻看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哀莫大於心死,當你看透了一個人的本質,他的一切行為,無論好壞,都再也無法在你心裏掀起任何波瀾。
我沒有去現場“大殺四方”的興趣,那太低級,也太不體麵。
我要的,不是一場歇斯底裏的鬧劇,而是一場精準、致命的打擊。
我從電腦的加密文件夾裏,翻出了一樣東西
然後,我找到了沈南公司目前最重要的一個商業合作夥伴王總。
我用一個匿名的郵箱,將這東西發了過去。
那封郵件的效果,比我預想的還要快。
第二天下午,沈南就瘋了一樣衝進了我的病房。
他一腳踹開門,雙眼布滿血絲,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驚慌與暴怒。
彼時,季可言正坐在我的床邊,捧著一本網絡小說。
用他那獨特的、帶著少年感的嗓音,繪聲繪色地給我讀著裏麵的沙雕情節。
我忍不住笑出了聲。
季可言也跟著傻笑,病房裏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沈南幾步衝到我的病床前,抬手指著季可言,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
“ 季夏凝!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