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看著他那副自我催眠的嘴臉,心裏竟然沒有一絲波瀾。
他大概永遠不會知道,真正的考場上,從來沒有什麼捷徑。
隻有腳踏實地的笨功夫,才不會騙人。
考完第二天,周凱就徹底飄了。
他翹著二郎腿,指揮我:“那個誰,把茶泡上。”
“我要思考一下就職演講,茶葉要用那罐明前的。”
我端著茶杯放在茶幾上,手有些抖。
周凱抿了一口茶,眉頭一皺。
“水溫高了!怎麼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以後怎麼接待領導?”
晚飯時,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
周凱沒動筷子。
他從兜裏掏出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紙,拍在桌子上。
“簽了吧。”
我低頭一看。
離婚協議書。
五個大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雖然早有預感,但真的麵對這一刻,心口還是像被針紮了一下。
“什麼意思?”我啞著嗓子問。
周凱點了根煙,深吸一口,吐出的煙圈噴在我臉上。
“蘇蘇,不是你不好。”
他彈了彈煙灰,擺出一副領導談話的架勢。
“是你的‘格局’太小了。”
“我馬上就是公家人了,以後談論的是政策、是規劃、是國際形勢。”
“而你呢?每天隻知道麵粉漲了幾毛錢,蛋糕賣了幾個。”
他搖了搖頭,一臉的遺憾。
“我們的精神世界,已經不在一個層級了。”
“我不能讓一個賣蛋糕的個體戶,拖累我進步的步伐。”
我死死盯著他那張開合的嘴。
這就是我伺候了三年、掏心掏肺愛過的男人?
“周凱,這三年,我供你吃供你喝,連你買題的錢都是我出的。”
“現在還沒出成績,你就急著過河拆橋?”
周凱不耐煩地打斷我。
“別拿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來綁架我。”
“那都是你自願的!”
他理直氣壯地敲著桌子。
“這也算你對我這個潛力股的‘風險投資’。”
“現在投資失敗,你要學會認賠離場。”
“再說了,我沒讓你淨身出戶就不錯了。”
他指了指門口。
“這房子我要重新裝修,搞得氣派點,方便以後‘接待領導’。”
“你趕緊收拾東西搬走,別耽誤我動工。”
那一瞬間,我心裏的最後一絲留戀,煙消雲散。
我站起身,沒有哭,也沒有鬧。
我走進臥室,收拾好的行李箱。
周凱坐在沙發上,冷眼看著我,像是在看一袋垃圾。
走到門口,我停下腳步。
“周凱。”
我轉過身,看著他那張狂妄的臉。
“萬一你沒考上呢?”
“萬一你因為行賄、作弊,犯了事呢?”
周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跳起來。
“閉嘴!烏鴉嘴!”
“你就是見不得我好!嫉妒我!”
“等我通知書下來,我讓你跪著求我!”
他抓起茶杯狠狠砸向我。
茶杯碎在腳邊,滾燙的茶水濺濕了我的鞋。
我拉著箱子,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那扇門。
外麵的風很冷,但我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輕鬆。
我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那個剛剛解綁的親密付。
接下來,就等著看戲吧。
看這隻自以為是的“鴻鵠”,是怎麼摔進泥坑裏的。
查分的前一天,周凱瘋了。
他逼著公婆去借了高利貸,在市裏最豪華的酒店訂了十桌“上岸酒”。
理由很硬氣:“必須要在出分前把排場支棱起來,這叫‘提前布局’。”
宴會廳裏張燈結彩,紅地毯一路鋪到主席台。
周凱穿著那套“行政夾克”,滿麵紅光地穿梭在酒桌間。
“二舅,以後你家那違章建築的事,包在我身上!”
“三姨,表弟的工作我來安排,一句話的事!”
親戚們麵麵相覷,神色尷尬,但礙於那滿桌的茅台,隻能賠著笑臉。
周凱的表哥李強坐在主桌。
他是正兒八經考進去的公務員,此刻正皺著眉,看著癲狂的周凱。
“小凱,成績還沒出就擺酒,是不是太急了點?”
周凱端著酒杯,一隻手重重地拍在表哥肩膀上。
“表哥,你這就是‘基層思維’了。”
他打了個酒嗝,搖晃著手指。
“做事要有‘前瞻性’。我這叫拉動內需,展示實力。”
“以後咱倆平起平坐,你得多跟我學學‘大局觀’。”
李強嘴角抽搐了一下,尷尬地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旁邊,公公婆婆穿著洗得發白的舊衣服,縮在角落裏。
公公想給客人倒茶,手抖了一下,水灑在了桌布上。
周凱猛地轉過身,當著滿堂賓客的麵,厲聲嗬斥。
“爸!你怎麼回事?”
“這點眼力見都沒有?以後怎麼跟我出去應酬?”
“別給我丟份兒!站一邊去!”
公公嚇得哆嗦了一下,紅著臉退到了牆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有人忍不住問了一句:“小凱啊,怎麼沒見蘇蘇?”
周凱冷哼一聲,把酒杯重重磕在桌上。
“離了!”
他扯了扯領帶,一臉的傲慢。
“那種見識短淺的女人,隻會拖累我進步的步伐。”
“燕雀安知鴻鵠之誌?我要找,就得找個門當戶對的局長千金!”
就在這時,宴會廳的大門突然被推開。
幾個穿著製服的人大步走了進來。
領頭的是兩個民警,後麵跟著考務中心的工作人員。
喧鬧的宴會廳瞬間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周凱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綻放出狂喜的笑容。
他張開雙臂,跌跌撞撞地迎了上去。
“哎呀!組織這麼快就來考察我了?”
“同誌們好!同誌們辛苦了!”
他扭頭衝著親戚們大喊。
“看見沒!這就叫排麵!親自上門迎接!”
他衝到民警麵前,伸出手想去握手。
“我是周凱,我已經做好了為人民服務的準備......”
“哢嚓”一聲脆響。
一副冰冷的手銬,直接銬在了他伸出的手腕上。
周凱的笑容僵在臉上,整個人定格成一尊滑稽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