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店裏生意正忙,周凱的電話像催命符一樣響個不停。
“趕緊回來!爸媽來了!”
我擦了擦手上的麵粉,火急火燎地趕回家。
剛進門,就聽見周凱的咆哮聲。
“你們就是見不得我好!”
客廳裏一片狼藉,茶杯碎了一地。
周凱指著縮在沙發角落的父母,臉紅脖子粗。
“表哥上岸你們笑嘻嘻,還要放鞭炮!”
“我備考你們就哭喪著臉,一分錢都不肯掏!”
公公低著頭,雙手死死捂著那個洗得發白的布包。
“小凱啊,不是爸不給。這是我和你媽的棺材本,就剩這五萬塊了......”
“你都三十了,考了十幾次了......”
“要不,咱們找個班上吧?”
婆婆在一旁抹著眼淚,身體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周凱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衝過去,一把搶過那個布包。
“找班上?你們讓我去當保安還是送外賣?”
“我這是在通過正規途徑跨越階級!”
他死死攥著錢,理直氣壯地吼道。
“這五萬塊叫‘天使輪投資’!懂不懂?”
“等我當了局長,這幾萬塊算個屁!”
“到時候我發了安家費,給你們雇兩個保姆伺候,讓你們天天吃香喝辣!”
公公想去搶,被周凱一胳膊肘頂開,踉蹌著差點摔倒。
我趕緊扶住老人,看著周凱那副喪心病狂的嘴臉,氣得渾身發抖。
“周凱!那是爸媽的養老錢!”
周凱數著錢,頭也不抬。
“少廢話!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戰略部署?”
“這錢我有大用!”
當天晚上,周凱就拿著錢出去了。
朋友圈裏,他發了一張在高檔會所的照片。
一桌子海鮮茅台,配文:“與誌同道合的戰友共話未來,拉動經濟增長。”
我看著那條朋友圈,心都在滴血。
我發微信勸他:“省著點花,那是爸媽的救命錢。”
過了半天,他回了一條語音,背景音嘈雜,滿是推杯換盞的聲音。
“蘇蘇你格局太小!別老盯著這點小錢!”
“請客吃飯是‘培養群眾基礎’!是在建立‘人脈網絡’!我們要算大賬!”
語音裏還夾雜著幾個男人的吹捧:“周局大氣!”“以後全仰仗周局了!”
我聽著那一聲聲虛假的“周局”,隻覺得可笑又可悲。
深夜,會所門口。
我穿著那件沾著麵粉的羽絨服,站在冷風裏等他。
我想起剛畢業那年。
他也曾送過外賣。
那是個大雪天,他賺了第一筆工資,也是這樣氣喘籲籲地跑過來。
懷裏揣著一個熱乎的烤紅薯,小心翼翼地剝開皮遞給我。
“蘇蘇,趁熱吃,甜著呢。”
那時的他,眼睛裏有光。
旋轉門推開,周凱醉醺醺地走了出來,被幾個狐朋狗友簇擁著。
“周哥,以後那個項目......”
“包在我身上!一句話的事!”
周凱拍著胸脯,滿嘴酒氣。
我迎上去扶他:“周凱,回家吧。”
周凱看見我,臉色瞬間變了。
他嫌惡地推了我一把,力氣大得讓我退了好幾步。
“滾!”
“一身麵粉味,別熏著我的貴客!”
他指著我,對著那群人賠笑。
“家裏請的保姆,不懂事,讓大家見笑了。”
那群人上下打量著我,眼神裏滿是戲謔。
“周局這保姆......挺樸素啊。”
我僵在原地,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保姆?
我是他明媒正娶的老婆,是全職供養了他三年的冤大頭!
回到家,周凱酒醒了一半。
他神秘兮兮地湊過來,眼神裏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蘇蘇,這次真穩了!”
“我剛花五萬塊,買通了一個‘內部靠山’!”
我心裏咯噔一下。
“什麼靠山?你別被人騙了!”
周凱不耐煩地打斷我。
“你懂什麼!人家是閱卷組的親戚!”
“他教了我一個絕招,在試卷特定的位置,畫一個特殊的符號。”
他一邊說,一邊在紙上比劃,興奮得手都在抖。
“隻要閱卷人看到這個符號,就會給高分!”
“這叫‘技術性突破’!懂不懂?”
看著他那副癲狂的樣子,我隻覺得後背發涼。
五萬塊?畫個符號?
這種低級的騙術,他竟然信了?
“周凱,這是作弊!是違法的!”
周凱冷笑一聲,眼神裏滿是鄙夷。
“富貴險中求!你這種低層次的人,永遠不懂這種高端操作。”
“你就等著當局長夫人吧!”
他倒頭就睡,夢裏都在笑。
我看著他那張貪婪又愚蠢的臉,徹底絕望。
那個送烤紅薯的少年,早就死了。
死在了虛榮和貪婪的爛泥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