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年會當天。
公司樓下停著一輛大巴車。
車身掉漆,玻璃上全是灰,車牌是外地的。
裴嬌站在車門口,拿著大喇叭喊。
“都快點!遲到的扣全勤獎!”
女同事們穿著各色晚禮服,凍得哆哆嗦嗦。
男同事們西裝革履,提著公文包。
有人小聲抱怨。
“這車也太破了,連空調都沒有。”
“不是說去莊園嗎?怎麼坐這種車?”
裴嬌聽見了,舉起喇叭。
“這叫複古風!懂不懂情調?莊園在山裏,路不好走,隻有這種車能上去。這可是我特意找的越野大巴。”
我穿著軍大衣,戴著雷鋒帽,懷裏抱著保溫杯,背著一個巨大的登山包。
登山包裏裝著壓縮餅幹、自熱火鍋、手電筒、急救包。
裴嬌看見我,翻了個白眼。
“喲,知夏姐,你這是去逃難啊?穿成這樣,給我們公司丟臉。”
我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擰開保溫杯喝了一口熱水。
“山裏冷。”
裴嬌嗤笑。
“莊園裏有地暖,土包子。”
車子發動,黑煙滾滾。
大巴車在市區晃悠了一個小時,終於上了環山公路。
路越來越窄,樹越來越密。
水泥路變成了土路,土路變成了碎石路。
車身劇烈顛簸。
穿著高跟鞋的女同事們東倒西歪,尖叫聲此起彼伏。
賈富貴坐在第一排,臉色發白,捂著胸口。
“小裴啊,還要多久?”
裴嬌抓著扶手,強裝鎮定。
“快了快了,好酒不怕巷子深嘛。”
又顛了一個小時。
天色擦黑。
大巴車終於停下。
“到了!下車!”
車門打開,一股冷風灌進來。
大家魚貫下車。
眼前是一座孤零零的院子。
院牆斑駁,爬滿枯藤。
大門口掛著兩盞白燈籠,在風中搖晃。
門楣上掛著一塊匾額,紅布遮了一半,露出後麵幾個字:
“......岸花......心......”
旁邊豎著一塊生鏽的鐵牌子,依稀可見以前的字跡:西山火葬場。
不過被貼上了一張A4紙,上麵用馬克筆寫著:彼岸花高端休閑山莊。
周圍全是荒草,半人高。
遠處的山坡上,密密麻麻全是土包和石碑。
烏鴉在枯樹上哇哇亂叫。
所有人都僵住了。
財務部的小張顫抖著手指著那塊牌子。
“這......這是殯儀館吧?”
裴嬌跳下車,把那張A4紙拍得啪啪響。
“什麼殯儀館!這是彼岸花生命文化園!現在最流行的死亡體驗主題莊園!懂不懂藝術?”
她指著那些墳頭。
“看見沒有?那叫先人見證。我們要在這種肅穆的環境下,激發出內心最原始的狼性!”
賈富貴裹緊大衣,看著四周。
“小裴,這也太......原生態了吧?”
裴嬌挽住賈富貴的手臂。
“賈總,這叫大巧若拙。我們要的就是這種直擊靈魂的震撼。而且這裏磁場特別強,能轉運招財的。”
聽到招財,賈富貴眼睛亮了。
“好!有創意!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有想法!”
同事們麵麵相覷,敢怒不敢言。
我緊了緊軍大衣的領子。
還好我早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