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婉舒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胃裏早已餓得麻木,連痙攣的力氣都沒有了。
楚寒錚站在牢門外,看著原封未動的飯菜,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裴婉舒!”
他的聲音帶著冰,砸在寂靜的水牢裏,“裝模作樣給誰看?用絕食來威脅孤?”
裴婉舒緩緩抬起眼,視線有些模糊。
隻能看到他挺拔而憤怒的輪廓。
“前世,你躺在病床上,插著管子,拚了命地想活,想多留一刻!”
楚寒錚的聲音裏帶著一種難以理解的憤怒和失望。
“如今有了健康的身體,重活一次的機會,你卻不珍惜?”
“孤在邊關浴血奮戰,幾次三番差點死了,你倒好,在這裏輕賤性命。”
裴婉舒想笑,卻連牽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健康的身體?
他可知這副看似完好的皮囊下,早已是千瘡百孔,油盡燈枯?
他可知他口中的“重活機會”,是用她多少隱忍、多少暗傷、多少壽命換來的支撐?
她的沉默和空洞的眼神,在楚寒錚看來,成了無聲的挑釁。
“不吃?”
他冷笑一聲,語氣陡厲,“撤了,既然不想吃,那就永遠別吃了。”
飯菜被毫不留情地收走,仿佛從未出現過。
裴婉舒終於發出了極其微弱的聲音,氣若遊絲:“我想......回去了......”
回那個他願意為她跪佛折壽的過去。
“回去?”
楚寒錚像是被點燃的炸藥,猛地靠近牢門,眼神凶狠地幾乎要將她撕碎。
“回哪裏去?那個一無所有,狼狽低賤的世界嗎?”
“裴婉舒,我告訴你,回不去了!你死了這條心!”
他死死盯著她,語氣帶著瘋狂的偏執和警告:“乖乖留在這裏,別再作妖。”
“孤會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不會虧待你。”
“晚棠......她單純善良,模樣性子像極了曾經的你,是她讓孤在這冰冷的世間再次心動。”
“她還懷了孤的孩子,這是孤兩世的第一個孩子,於情於理,孤都不能薄待她。”
“她孤身一人,背井離鄉跟著孤來到這裏,隻有孤可以依靠,孤絕不能辜負她。”
像曾經的她?
裴婉舒聽著,隻覺得荒誕又可悲。
“殿下......”
嬌柔的呼喚自身後響起。
謝晚棠款款而來,聽到楚寒錚的話,臉上綻放出甜蜜而得意的笑容。
她如同乳燕投林般撲進楚寒錚的懷裏,目光試圖看向水牢深處。
楚寒錚立刻伸手,溫柔遮住了她的眼睛,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嗬護:“棠兒別看,裏麵臟,會嚇到你。”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擁入懷中,仿佛捧著稀世珍寶,轉身便要離去。
在轉身的刹那,謝晚棠依在楚寒錚肩頭,挑釁一笑。
裴婉舒看得分明,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充滿了野心和算計。
唯獨沒有半分對楚寒錚的愛意。
再加上她無意中窺破的,謝晚棠與南疆秘密往來的證據......
這位敵國公主的目的,昭然若揭。
幾十年相伴,她竟到今天,才將這一切看得分明澈透。
可是,她累了。
太累了。
解釋?爭辯?揭穿?
毫無意義。
心口的最後一絲希望,在楚寒錚小心翼翼護著謝晚棠離開的背影中,徹底熄滅。
裴婉舒緩緩閉上眼,任由黑暗吞噬掉最後一點意識。
不掙紮了。
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