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裴婉舒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府中的。

她隻覺得眼前驟然一黑，天旋地轉。

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嗚咽，便軟軟地癱倒在地，徹底失去了意識。

混沌的黑暗中，記憶如潮水般洶湧襲來。

她看見了病房中瘦骨嶙峋的自己。

也看見了一向冷硬，從不信命的楚寒錚，紅了眼眶，跪在佛前，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願以我楚寒錚餘生壽命，換裴婉舒安康，歲月無憂。”

那時的他，愛得那般熾烈，那般不顧一切，仿佛她是他的全世界。

畫麵陡然碎裂，又重組。

她看見了彌留之際的自己，氣息奄奄地躺在楚寒錚懷裏，生命正一點點流逝。

就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的前一刹，她恍惚間瞥見枕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道白色光門。

一股強大的吸力從中傳來。

求生的本能，以及內心深處那份強烈的不舍與執念......

讓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死死攥緊了楚寒錚的手......

刹那間，迷霧散盡。

裴婉舒猛地從昏沉中驚醒，心臟狂跳。

原來如此！

竟是她在瀕死之際，無意中抓住了那扇奇異的“門”。

並將他也一同拉入了這個時空。

“姐姐，你醒了。”

守在床邊的裴意撲了過來，眼睛腫得像核桃。

她緊緊抱住裴婉舒，聲音帶著哭腔，“姐姐，別再喜歡他了，他不配。”

“你那麼喜歡自由，如今卻要被困在那吃人的深宮裏，還是個......還是個玩意兒。”

“那謝晚棠豈會容你？日後定會百般磋磨你的。”

裴婉舒看著眼前這個為自己哭紅了眼的嫡妹，心頭酸澀難言，眼眶瞬間紅了。

然而，溫情時刻短暫。

“砰”的一聲，房門被粗暴地推開。

太子派來的兩個嬤嬤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不由分說，一把將虛弱不堪的裴婉舒從床上拽起。

“裴小姐，該放血抄經了。”

冰冷的銀針閃著寒光，毫不留情地刺入裴婉舒纖細的指尖。

十指連心。

尖銳的劇痛瞬間竄遍四肢百骸。

裴婉舒疼得渾身痙攣，淚水失控地湧出，模糊了視線。

“放開我姐姐！”

裴意尖叫著衝上來，用盡力氣推開那兩個嬤嬤，拉起裴婉舒就往後院跑。

但這微弱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樹。

當晚，裴意就被東宮侍衛拖走。

再被送回來時，已是奄奄一息。

像破布娃娃般被扔在裴婉舒麵前。

楚寒錚隨後踏入小院，月光勾勒出他冷峻的輪廓。

他皺著眉，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威脅：“裴婉舒，若再不聽話，今日是她，明日，便是你尚書府滿門。”

裴婉舒幾乎崩潰，她像瘋了般質問他：“為什麼？楚寒錚，你告訴我為什麼？”

楚寒錚一步步靠近，陰影將裴婉舒完全籠罩。

他俯身，在她耳邊低語，聲音冰冷而殘忍：“婉舒，前世，我把能給的都給了你。”

“今生，哪怕身份懸殊，我依舊會護著你，給你旁人豔羨的一切。”

“隻要你安分守己，不去打擾棠兒，不忤逆她，她，才是我心之所愛。”

“放我走。”

裴婉舒嘶聲道，“我不入你東宮，我什麼都不要。”

“走？”

楚寒錚嗤笑，眼神陰鷙，“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若敢踏出一步，我便讓裴家滿門替你陪葬，挫骨揚灰。”

他看著她眼中的絕望，語氣稍緩。

卻帶著看穿一切的嘲弄。

“別裝了，我們回不去了。”

“乖乖留在我身邊，我許你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

“前世那般狼狽低賤的日子，我厭倦了。”

“如今的權勢地位，才是我楚寒錚真正想要的。”

“姐姐......別聽他的......別管我......”

地上，裴意發出微弱的呻吟。

楚寒錚眼神一厲：“看來，舌頭是不想要了。”

“不要！”

裴婉舒厲聲阻止。

下一刻，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她猛地抽出藏在袖中的金簪，毫不猶豫地劃向自己的手腕。

一道，又一道......

皮肉翻卷，鮮血如注。

瞬間染紅了她的素衣。

地上蜿蜒開觸目驚心的紅。

劇痛讓她的臉色慘白如紙，但她卻感覺不到似的，目光空洞地望著楚寒錚。

她聲音輕得仿佛隨時會散去：“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