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氣得臉色通紅,指著楚寒錚,“三年前你出征前,是如何在府門前,當著眾人對我姐姐許下諾言的?”
“你說凱旋之日,便是以太子妃之禮迎娶她之時,如今你功成名就,帶回個來曆不明的女子,就要背信棄義嗎?”
“我姐姐等了你三年,為你擔驚受怕,為你侍奉皇後,她的付出,在你眼裏就如此一文不值?”
裴婉舒震驚地看著平日裏與自己並不親厚,甚至時常有些小摩擦的嫡妹。
此刻竟為了她,不顧禮儀尊卑,在金鑾殿上厲聲質問當朝太子。
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混雜著巨大的酸楚,衝撞著她的胸腔。
楚寒錚的眉頭不悅地皺起。
依偎在他身邊的謝晚棠,柔弱無骨地靠向楚寒錚,聲音嬌媚:“殿下,這位姑娘是何人?竟敢在金鑾殿上,如此以下犯上,指責於您?”
“這若是不加以懲戒,日後妹妹入了東宮,如何服眾?”
她撫著自己尚未顯懷的小腹,“妾身聽了,心口都有些發悶,怕是驚擾了腹中孩兒。”
楚寒錚立刻心疼地攬住她,看向裴意的目光冰冷如刀:“來人,將此女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扔出宮去。”
“不可!”
裴婉舒失聲驚呼,所有的疼痛和屈辱都被對妹妹的擔憂壓下。
她猛地跪倒在地,朝著楚寒錚叩首,“太子殿下開恩,意兒年幼無知,是臣女沒有管教好妹妹,求殿下恕罪,所有責罰,裴婉舒願一力承擔!”
楚寒錚看著跪伏在地,身形單薄如紙的裴婉舒,眼神微動。
謝晚棠卻捂著肚子呼痛,楚寒錚冷冷道:“她冒犯的是未來的太子妃,如何處置,自然由棠兒定奪。”
謝晚棠依在楚寒錚懷裏,聞言,嘴角勾起一抹惡毒的弧度。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裴婉舒,聲音輕柔:“裴姐姐既然求情,那三十大板便免了吧。隻是......”
她頓了頓,似乎在思索,“妹妹聽聞,誠心磕頭可為腹中孩兒積福。”
“不如,就請裴姐姐在此,磕三十個響頭,為我的孩兒祈福,如何?”
殿內一片嘩然。
這對裴婉舒而言是極致的羞辱。
裴婉舒身子一顫,抬起頭,看向楚寒錚。
楚寒錚卻隻是看著謝晚棠,眼神溫柔。
“姐姐不可,你身子怎麼受得住?”
裴意被侍衛押著,急得大叫。
裴婉舒閉了閉眼,再睜開時,裏麵已是一片死水。
她啞聲道:“臣女......遵命。”
說完,她俯下身,額頭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金磚上。
“一、二、三......”
每一下磕碰,都回蕩在寂靜的大殿中。
她額頭上很快一片青紫,滲出血絲。
周圍的視線有嘲弄,有憐憫,也有漠然。
裴婉舒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隻是機械地重複著動作。
她不是在為那個孩子積福。
她是在用這種方式,砸碎自己過去七年的癡心。
磕碎那三年無望的等待。
磕碎她對楚寒錚所有的愛戀與眷念。
三十個響頭磕完,裴婉舒的額頭已是血肉模糊。
她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虛脫。
然而,謝晚棠輕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滿:“裴姐姐這頭磕得......似乎不夠誠心呢。”
“聲音不夠響,心意如何能傳到佛祖耳中?”
她蹙著眉,對楚寒錚撒嬌,“殿下,妾身在南疆時曾聽高僧言,以血抄寫經書,最為虔誠。”
“不如讓裴姐姐放血抄經百日,為我們的孩兒祈福可好?若不然......”
“妾身心裏總是不安,想回南疆去了。”
楚寒錚眉頭微蹙,看了一眼裴婉舒慘白的臉色和。
似乎有一瞬間的遲疑。
“楚寒錚,我姐姐身子虛弱,如何能放血抄經?你這是要她的命?”
裴意目眥欲裂地掙紮著。
“殿下......”
謝晚棠委屈地喚了一聲,泫然欲泣,“您是不是舍不得?若您沒有誠意,妾身和孩兒......”
“胡說什麼?”
楚寒錚立刻將她擁緊,心疼地打斷她。
再看向裴婉舒時,眼神已是一片冷硬,“就依棠兒所言。”
“派兩個嬤嬤去尚書府,看著裴婉舒放血抄經,不得有誤。”
他的命令毫不猶豫,字字如刀。
說罷,他仿佛才想起什麼,補充道:“三日後,孤與太子妃大婚。”
“屆時,晚上會派人去接你入東宮。”
他甚至沒有用“迎娶”二字,仿佛隻是去接一件貨物。
裴婉舒伏在地上,額頭的血順著臉頰滑落。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絕望咽下,“臣女......遵命。”
這一聲,斬斷了她所有的念想。
楚寒錚,我不要了。
連同我那可笑的愛,一起還給你。
從今往後,裴婉舒隻為裴婉舒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