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應該死了。
但陸宴臣不讓我死。
我被轉移到一間頂級的VIP病房,這裏比任何五星級酒店的總統套房都要奢華。
暖氣開到最大,幹燥的空氣幾乎能把人的皮膚烤裂。
陸宴臣大概是想用這種方式,徒勞地履行我那個怕冷的遺願。
他每天都會來。
穿著昂貴的定製西裝,坐在我的床邊,一言不發。
他隻是看著我,看著心電圖上那條被機器強行維持的、規律起伏的線。
他的眼神空洞又麻木,像是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
一個不能死,也不準死的物品。
他開始反複念叨。
“沈思薇,你不是怕冷嗎?”
“這裏很暖和,你醒過來。”
“隻要你醒過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可笑。
我活著的時候,他把我當成垃圾。
我死了,他卻開始說這些廢話。
周婉康複出院了。
她穿著一身潔白的連衣裙,化著精致的妝,來看我。
她臉上帶著勝利者的微笑,卻在看到陸宴臣的瞬間,擠出幾滴鱷魚的眼淚。
“薇薇,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她假惺惺地握住我冰冷的手。
“謝謝你的付出,我會連你的份一起,好好愛宴臣的。”
陸宴臣看到周婉,眼裏的麻木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那絲波動,是溫柔。
他對她,永遠都是溫柔的。
周婉想去拉他的手,卻被他不動聲色地避開了。
他的視線,依然落在我毫無生氣的臉上。
周婉的臉色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複了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宴臣,醫生說讓薇薇入土為安吧,這樣對她也是一種解脫。”
陸宴臣的聲音冷得掉渣。
“滾出去。”
周婉的眼淚真的流了下來。
“宴臣,你怎麼能這麼對我?我才是你的......”
“我讓你滾!她還沒死,入什麼土?”
陸宴臣猛地起身,眼中的暴戾讓周婉嚇得後退了一步。
她不敢再多說,捂著臉哭著跑了出去。
病房裏又隻剩下我們兩個人。
我的主治醫生,一個五十多歲的溫和男人,走了進來。
他委婉地建議陸宴臣放棄這種無意義的維持。
“陸先生,蘇小姐的身體機能已經完全停止。”
“現在隻是靠機器吊著一口氣,這對她來說,是一種折磨。”
陸宴臣猛地轉頭,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醫生。
“誰準你叫她蘇小姐的?叫她陸太太!”
“我說了,她不能死!聽不懂嗎?!”
他暴怒的樣子,像一頭被困住的野獸。
醫生被他嚇得不敢再出聲,匆匆離開了病房。
陸宴臣脫力般地坐回椅子上,雙手插進頭發裏。
他開始派人去查我說的“冬天被撿回家”的細節。
他想知道,那到底是我的胡言亂語,還是確有其事。
可是,什麼都查不到。
孤兒院的記錄早就遺失,當年的老人也大多離世。
他隻覺得越來越煩躁。
那句“我怕冷”,像一根針,日日夜夜紮在他的心上。
他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坐在我的床邊。
試圖從我這張毫無血色的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