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與傅清川,在結婚三十年那年,徹底走散了。
從前我心口一疼他能連夜背我去醫院,如今卻隻剩不耐。
捂著絞痛的心臟,我撥通他的電話:“清川,我......我不舒服,你能回來嗎?”
傅清川的聲音很冷:“你的老毛病了。”
“周靈鈴,為了給你的老情人林致遠湊錢,連裝死這種戲都演得出來?”
喉嚨裏湧上一股無法呼吸的窒息感。
我低聲哀求:“我沒有騙你。”
他輕笑一聲,說:“那就疼著吧,正好清醒清醒,別再做卷錢私奔的白日夢。”
我蜷縮在沙發上, 死死抓著胸口的衣服。
等了很久。
直到指尖漸漸失去知覺,變得冰冷僵硬,
傅清川還是沒有回來......
......
閉上眼睛前,我不知道自己會這樣安靜地,死在結婚三十周年的紀念日。
那時候我隻是覺得心臟很疼,疼得像有無數根針在紮。
我想,就靠在沙發上歇一會兒。
歇一會兒,就能等到傅清川回來了。
我想象著他推門進來,看到我這副樣子,
會像三十年前那樣,慌張地把我背起來,一邊跑一邊罵我為什麼不愛惜自己。
我緩緩閉上眼睛,開始費力地編造一個讓他回家的,合理的理由:
家裏停電了,我怕黑;
我那條瘸了三十年的腿又開始疼了,藥在很高的櫃子上,我夠不著;
或者幹脆,如果我死了,他明天上新聞頭條的樣子會很難看。
嗯,就是這樣。
反正不是因為,我想他了。
不是的。
可等我再次睜開眼睛,卻看見自己的身體蜷在老舊的皮質沙發裏。
頭無力地歪著,臉色灰敗,一動不動。
像一個被丟棄的、破了的娃娃。
茶幾上的手機忽然震動,屏幕亮起,又暗下。
我不假思索地飄過去想拿起來,手指卻徑直穿過了手機。
看著自己半透明的指尖。
我遲鈍地意識到,原來我已經死了。
悄無聲息地,死在了這個我和傅清川一起住了三十年的家裏。
死在了等待他回家的漫長時間裏。
手機屏幕又亮了,是傅清川一分鐘前發來的信息。
【還在裝?】
【看來是疼得還不夠。】
【周靈鈴,你真讓我惡心。】
沒裝。
我無聲地說:是真的疼。
我從小就有心臟病,二十歲那年,為了從卡車前推開傅清川,右腿廢了。
傅清川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娶了我。
他說:“靈鈴,以後我就是你的腿。”
從那以後,他真的把我寵上了天。
他記得我所有的忌口,記得我吃藥的時間。
我心臟稍微不舒服,皺一下眉,他都能立刻察覺,連夜抱著我去醫院。
晚上睡覺前,他會雷打不動地給我按摩那條萎縮的右腿,
十年如一日,他說這樣能活血,讓我少受點罪。
我曾賴在他懷裏,故意刁難他:“攥一輩子你不嫌煩我都膩了。”
傅清川隻是笑,吻著我的額頭說:“胡說八道。到時候我先給你探路,回來還這麼攥著你走。”
我不說話了,隻是仰著臉,久久地凝視他。
一麵希望時光就停在這一刻,一麵又希望能快點,再快點,就這麼走到白頭。
後來真的快白頭了,卻沒能變成我想象的樣子。
早知道那時候再多看幾眼了,我看著自己的屍體,忽然這樣想。
最後一麵,也沒能見到。
門外傳來動靜,鄰居張奶奶推開了虛掩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