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聞言,宿青宴猛地一僵。
仿佛被施了定身咒。
周身的氣息也在瞬間凝固。
下意識攥緊我手腕後。
他嗓音發沉。
“阿姝,你想離開我?”
他盯著我,深邃的眸中墨色翻湧。
連帶著,衣袖下的手臂也驟然繃緊。
就好像,隻要我說一個是字,他便要將我永遠囚禁。
畢竟,他清晰地記得失去的感覺。
也記得三年前我想決絕離開他時,第一個想到要帶走的。
就是女兒。
所以在如今我提出要帶走孩子時。
那些塵封的記憶讓他警鈴大作。
我知道他在怕什麼。
畢竟,他猜對了。
我的確下定決心要斬斷這段糾葛。
可我太清楚他偏執瘋狂的性子。
於是,我說:“阿宴,我愛你。”
“我不會離開的。”
我笑顏如花,唇角都勾起了輕柔的笑。
宿青宴瞬間放鬆,卻又捕捉到了我不同尋常的冰冷。
心再次提起的刹那,他想說不同意我帶走女兒。
可剛要開口,任清晚便親昵地挽住他胳膊。
聲音嬌嗲。
“青宴,小希可愛,我瞧著心中也歡喜。”
“隻是咱們成婚的事宜繁雜。”
“孩子年紀小,離開母親總歸是不好的。”
“不過十日便能一同接回,你就應了姝妹妹吧。”
“反正,有莊子那麼多人伺候,妹妹不會離開的。”
她柔聲勸阻,直接抹平了男人皺起的眉頭和心中不安。
淡淡瞥向我時,甚至鬆開了手。
“來人,去把小希抱來。”
他開口應允,對任清晚的話言聽計從。
我知道,隻要我說一句我想走,他就會從任清晚那裏抽離。
可看著這刺眼的一幕,我沒有坦白。
隻在接過熟睡的女兒後毫不猶豫拜別他們轉身。
絲毫不留戀的踏上了馬車 。
在馬車緩緩移動時,我好似聽到了宿青宴的呢喃。
他問:“阿姝,怨我嗎?”
透過車簾的縫隙,我看到了他帶著為難的苦笑,也忍不住跟著笑。
苦澀遍布口腔時,我問自己,怨嗎?
其實是怨過的。
畢竟,這段感情,是他先招惹,也是他先放棄的。
我不想去回想我們的從前。
可筏子好像壞了一樣,任由那如潮水的記憶洶湧,在眼前漸漸清晰。
我依稀記得,認識宿青宴是在饑荒那年。
那時,我是個懵懵懂懂被卷入這方世界的小狐妖,卻因為用了一句病逝的軀體,多了一個女兒。
因果銜接,我不得不為了養活原主的女兒四處找活計。
可狐妖除了勾人,是什麼都不會的。
於是,我在我走投無路時揭下了國公府門前那張“訓兒”告示。
傳聞國公府世子宿青宴性情冷淡,厭惡女色。
國公夫人急盼他能有所轉變,便出此下策。
我便頂著原主的身份,憑借幾分狐媚勾人的身段,刻意引他破戒。
短短三個月,他從原本對女子的避之不及,變得日日癡纏。
“阿姝,我喜歡你。”
少年眉目真摯,甚至在我攢夠銀兩,準備拿著銀票帶女兒離開時放下身段。
紅了眼眶哀求我留下。
那時,我終究心軟答應。
在之後三年他給予的偏愛裏步步淪陷。
甚至,徹底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人妖殊途的天道律法。
猶記第九百九十九次纏綿過後,他緊緊抱著我說:“阿姝,我娶你好不好?”
我滿心歡喜,可沒過幾日。
國公府便將流水般的聘禮送往了丞相府。
在所有人都說他要娶丞相嫡女任清晚時,他沒有否認。
語氣漫不經心,卻又帶著不容置喙。
“阿姝,你身段好,也能勾的爺食之未遂。”
“可要做這國公府的世子夫人,你還不夠格。”
“等丞相嫡女進府,我就納你為貴妾。”
因為我身份不配,他就成了別人完美的未婚夫。
無數次為未婚妻斥責我、懲罰我,對我的委屈與不甘視而不見。
如今,他要在這雪虐風饕的寒冬將我送往城外的莊子。
隻為給任清晚尊榮。
“阿姝,這世間沒有主母未進門小妾先入主的規矩。”
“這段時日你且在城外受些委屈。”
“待十日後主母進門,我就派粉色小轎接你回來。”
他在送我走前安撫。
可他從不知曉,我不願做妾。
甚至,我從未告訴過他我並非凡人,而是來自異界的一隻狐妖。
天道律法森嚴,人妖疏途。
為了能留在他身邊不被天道察覺驅逐,我曾向天地獻上自己的精血,苦苦哀求一線生機。
天道憐憫,曾給過我機會。
條件是:他的堅定選擇。
到時,天道便會默許我們相守。
可他終究還是選了任清晚,選了那所謂的門當戶對。
我的心,也在他一次次的偏袒與冷漠中,徹底死去。
所以,在一刻鐘前,我答應了天道的條件。
十日後,他娶妻納妾。
我身死魂歸。從此徹底斬斷與人間的糾葛。
到時,我們生死不複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