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景明來得越來越勤了。
隻是安安靜靜地坐在病房角落,要麼給她削個蘋果,要麼陪她聊幾句省城的新鮮事。
蘇若兮偶爾會跟他說起供銷社裏的趣事,說起小時候在河邊摸魚的糗事,臉上會漾起淡淡的笑意。
那天下午陸景明帶來了一本嶄新的詩集,是蘇若兮以前提過喜歡的作者新出的版本。
他坐在床邊輕聲念著詩句。
蘇若兮靠在床頭,聽得認真。
這一幕,恰好被趕來的陳硯青撞了個正著。
他站在病房門口手裏還攥著剛買的糖炒栗子,可此刻那袋還冒著熱氣的栗子在他手裏卻重如千斤。
他想衝進去,想把陸景明從蘇若兮身邊趕走,可腳步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他這麼高傲自尊心強的人才不會......才不會這樣。
就口袋裏的手機突然急促地響起,是玲子的電話。
陳硯青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語氣盡量保持平靜:“玲子,怎麼了?”
電話那頭傳來玲子虛弱的聲音、
“陳硯青,你到底行不行?都多少天了,一個腎你都搞不定!我現在燒得難受,醫生說我的腎功能又惡化了,你要是再拿不到腎源,我就死定了!”
“我在勸,我一直在勸......”
陳硯青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
“勸?勸有什麼用!我看你就是沒用!連個女人都搞不定,還想娶我?還想靠我爸調去北京?陳硯青,我告訴你,要是腎源拿不到,我們的婚事也別想了!你這輩子,就隻能待在這個小縣城裏,做你的破研究!”
刺耳的話語像針一樣紮進陳硯青的耳朵。
他攥緊了拳頭。
心裏又氣又急。
玲子說的是實話,要是沒了玲子父親的幫助,他的前程就徹底毀了。
可蘇若兮那邊無論他怎麼哀求,怎麼討好,都無濟於事。
“玲子,你再給我點時間,就一點時間......”
陳硯青的聲音帶著一絲卑微。
“沒時間了!我最多再撐兩天,你自己看著辦!”
電話被猛地掛斷,聽筒裏傳來忙音。
陳硯青站在原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他看向病房裏相談甚歡的兩人,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卻又無處發泄。
雪還在下,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頭上肩上,很快就積了薄薄一層,可他卻感覺不到冷。
蘇若兮以前對他很好,她為了給他湊錢,晚上去磚廠搬磚。
也就是因為篤定她這麼愛自己,所以絕對會給自己捐腎的。
不可能轉頭就愛上別人。
他不能失去這個機會,絕對不能。
他一夜沒睡,眼睛裏布滿了紅血絲,下巴上的胡茬也更明顯了,整個人看起來憔悴狼狽。
可當他推開病房門時,卻愣住了。
蘇若兮正坐在床邊手裏拿著一件疊好的衣服,放進旁邊的行李箱裏。
“若兮,你...... 你要走?”
陳硯青的聲音有些發顫,他快步走上前下意識抓住了蘇若兮的手腕。
蘇若兮皺了皺眉,想抽回手卻被他攥得更緊了。
陳硯青低著頭,額前的碎發垂了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隻能看到他緊抿的嘴唇。
他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脆弱:“蘇若兮,別走好不好?”
他不敢抬頭看她的眼睛,怕看到她眼裏的冷漠和厭惡。
“小雪還在等你,我也在等你...... 我知道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不該口是心非......不該把你的付出當成理所當然。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隻要你肯捐腎,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我以後一定好好對你,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了。”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陳硯青,我要走了,回供銷社收拾東西,然後去省城。”
“省城?你去省城做什麼?是不是要去找陸景明?”
蘇若兮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我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沒必要再待在醫院。至於捐腎的事,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不可能。”
“不,蘇若兮,你不能走!”
陳硯青急得快要瘋了。
“你走了,我怎麼辦?”
“不是你說過的,不會拖累我嗎?現在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了啊,如你所願你不開心嗎?現在所經曆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選的。種什麼因,得什麼果,你該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他壓著氣走出去,顫抖著給王醫生打電話。
電話接通的瞬間,陳硯青幾乎是嘶吼出聲,聲音裏滿是壓抑到極致的怒意:“王醫生!你現在立刻聯係手術室!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必須把蘇晚留下!”
電話那頭的王醫生愣了一下:“你說什麼呢老陳,蘇小姐已經辦理出院手續了,而且她明確拒絕捐腎,強行手術是違法的......”
“違法?” 陳硯青打斷他,笑聲嘶啞又可怖,“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玲子快不行了,我不能失去她更不能失去去北京的機會!”
他的聲音越來越激動,甚至帶著一絲狠戾。
“你隻需要幫我安排手術室,剩下的事情我來解決。我會找人綁了蘇晚過來,到時候你隻管動手,出了任何事,我來擔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