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下來的日子,我一個人在出租屋裏扛化療。
藥物反應烈得可怕,剛咽下去的水都能吐出來。
頭發更是一抓一把地掉,我幹脆把自己剃成了光頭。
對著鏡子,我幾乎認不出自己。
鏡子裏的人眼窩深陷,皮膚蠟黃,和從前那個愛笑的程希玥判若兩人。
這天我攥著藥費單剛出繳費處,就聽見走廊那頭傳來裴司璟的聲音。
我下意識躲進旁邊的安全通道,隔著半掩的門往外看。
他正扶著宋清雅的腰,語氣是我從未聽過的軟:
“慢點走,醫生說前三個月得格外小心。”
宋清雅穿著寬鬆的裙子,一手護著小腹,滿臉嬌羞。
“婚禮就定在下月吧,”
宋清雅仰頭看他,聲音特意拔高了些,
“剛好趕在天氣冷之前,我可以穿漂亮點。”
裴司璟笑著刮她的鼻子:
“好,都依你的。”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我才順著門板滑下來。
胃裏的絞痛瞬間翻湧,我捂著嘴,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手機突然響起尖銳的鈴聲,瞬間將我拉回了冰冷的現實。
工作群裏裴司璟的消息不斷彈出,全是艾特我的:
“攝影師怎麼回事?今天的照片呢?”
“怎麼不回消息?”
“我急用,快說話!”
他語氣越來越衝,和平時的淡然完全相反。
群裏沒人敢搭話,安靜得可怕。
過了足足半小時,他發了條意味不明的消息:
“為什麼我婚禮上的攝影師會是你,難道......”
我心一緊,立刻登錄了那個三年沒碰過的舊微信賬號。
在朋友圈更新了提前存好的素材:
在海邊,我穿著碎花長裙,懷裏抱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身邊還站著個舉著沙灘玩具的小男孩。
配文:“今天真是個好日子,我三年前的選擇果然沒錯。”
消息發出去沒兩分鐘,工作群裏就彈出裴司璟的道歉:
“抱歉,我今天情緒太激動了,對不起。”
裴司璟看著手機屏幕,久久無言。
身穿婚紗的宋清雅忽然從身後抱住裴司璟。
“剛剛快遞員送了個包裹過來,聽說是醫院整理雜物時,發現了個落灰的包裹,按照地址寄了過來。”
宋清雅反複打量。
“雖說收件人是你,可你什麼時候住過醫院?”
裴司璟心神一顫,毫不猶豫地奪過來拆開,包裹裏麵沒有文件,隻有一盤貼著“致裴司璟”標簽的老式錄像帶。
他幾乎是憑著本能,踉蹌著找出落灰的播放機。
屏幕亮起的瞬間,客廳裏的空氣都凝固了。
畫麵裏的程希玥穿著洗得發白的病號服,光頭下眼窩深陷,皮膚蠟黃得像枯紙,連說話都氣若遊絲。
“裴司璟,”
她對著鏡頭扯了扯嘴角,露出的手腕上全是青紫的針孔,
“一個人在醫院化療的日子太孤單了,我還是忍不住錄了個視頻。”
“不過我永遠都不會寄出去......我從不後悔騙了你們,隻有你們一直恨我才能永遠的幸福下去。”
她咳了兩聲,瘦弱的肩膀劇烈起伏,
“不知道未來的你有沒有結婚,如果結婚了,那我祝你......幸福。”
畫麵最後定格在我床頭的病危通知書上,日期正是三年前。
裴司璟盯著屏幕裏那張毫無生氣的臉,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凍住了。
他終於清晰地意識到,那個被他唾棄的女人,真的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