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年了,我沒想過會這樣再見顧盞淮。
女兒嵐嵐持續低燒,我抱著她深夜衝進急診。
醫院人滿為患,連走廊的加床都滿了。
護士指著盡頭唯一空著的VIP觀察室:“先去那裏湊合,等有床了再換。”
我道著謝推開門,濃重的消毒水味裏,混雜著一絲熟悉的冷杉香。
病床上躺著一個額頭滾燙的小男孩,四五歲模樣。
床邊背對著我的男人身形挺拔,正彎腰用濕毛巾給孩子物理降溫。
他聞聲回頭。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是顧盞淮。
比五年前更冷峻,眉宇間帶著一絲疲憊的痕跡。
他目光落在我懷裏燒得小臉通紅的嵐嵐身上,眼神驟然一縮,像是被什麼刺到。
“媽媽......”嵐嵐難受地嗚咽,往我懷裏鑽。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聲音低沉沙啞:“孩子病了?”
多麼奇怪的重逢。
在充斥著藥水與哭鬧的醫院走廊,我們各自守著生病的孩子。
沒有支票,沒有新歡,隻有最狼狽的現實。
可又一點也不奇怪。
這座城市太大,也太小。
小到連深夜的急診室,都能撞見以為此生不見的故人。
他沒問“你怎麼在這裏”,也沒提過去。
隻是沉默地側身,讓出了觀察室內唯一一張空著的椅子。
我把嵐嵐小心地放在椅子上,她靠著我,昏昏沉沉。
他則繼續照顧床上的男孩,動作細致。
空氣凝滯,隻有兩個孩子粗重的呼吸聲交錯。
曾經刻骨銘心的兩個人,此刻像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銀河。
直到護士拿著單據進來,看向我們。
“兩位家長,麻煩來個人,先去把兩個孩子的藥費繳一下。”
我和顧盞淮的目光在空氣中短暫相撞,又迅速分開。
“我去。
我們幾乎同時開口,聲音疊在一起。
護士笑了:“瞧我著記性,你們又不是一家人,我幫你們看著孩子,都去交吧。”
他動作頓了一下,沒再爭,從錢夾裏抽出一張黑卡。
“用這個,我幫你付了吧。”
我看著那張卡,沒有接。
五年前,就是這些冰冷的卡片,一筆筆劃走了我們曾經的家。
“林羨雪!”他聲音帶著隱隱的怒意,“孩子要緊!”
我沒再看他,轉身走向繳費處,隊伍很長,我默默排在末尾。
高大的陰影籠罩下來,他不知何時站到了我身後,保持著一段克製又無法忽略的距離。
“還在恨我?”
“當年是我年輕氣盛。”他聲音低下來,“現在我已經收心了。”
我平靜地望著他,像看一個陌生人。
“那恭喜你太太了。”
他呼吸一滯,眼神暗沉。
繳費後,我們各守著一個孩子,再無交流。
天剛蒙蒙亮,嵐嵐的燒終於退了。
我抱著她走出醫院大門,黑色庫裏南滑到我麵前,車窗降下,露出他徹夜未眠的臉。
“上車,送你們。”
這時一輛小麵包車搖搖晃晃停下。
車門拉開,駕駛座上的青年探出身,“羨雪姐,現在走嗎?”
顧盞淮眉頭緊鎖地掃視掉漆的車身,又打量司機洗得發白的T恤。
“你現在就坐這種車?”
“林羨雪,你怎麼混的這麼差了,好歹也是清北畢業的高材生。”
聽他語氣裏滿是輕蔑,司機小陳正要開口,我輕輕按住他手臂。
“走吧。”
我拉開車門,再沒回頭看那人一眼。
上了車,小陳有些羞赧地看了我一眼:
“對不起姐,我剛送完貨,接到您的電話火速趕來了,不然我肯定換輛車。”
我搖搖頭, “淩晨四點趕過來,辛苦你了。”
半路上,小陳突然興奮地指了指後座上的雜誌。“姐,剛才那人是不是顧盞淮?”
雜誌封麵上的男人眉眼矜貴,標題寫著“樓王歸來”。
“聽說他前幾年可慘了,所有房產被一個瘋女人一分錢拍賣,差點破產,他爸被氣的吐血,差點把他打個半死。”
我望著窗外,指尖無意識蜷縮。
“還好他挺過來了,低穀期交了一個女朋友對他不離不棄,兩人很快就結婚了。”
“現在三年抱倆,寵妻人盡皆知。”
小陳的聲音帶著羨慕:“都說他以前風流,私生子不少,為了巨額遺產打得頭破血流。”
“沒想到二婚後卻像變了個人,還做了財產公證......”
我輕聲打斷,“開車注意安全。”
小陳愣了愣,連忙應聲:“好的姐。”
遠處商業巨屏正閃過顧氏新樓盤的廣告。
我下意識摸出手機,指尖卻觸到一張硬挺的卡片。
借著微光,我看清是顧盞淮的名片,印著他的私人手機號。
【有困難,就來找我。】
【梧桐路228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