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沈從硯,本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蘇家雖是商賈,卻也樂善好施。
沈家本是書香門第,兩家大人往來和睦。
直到那年,沈家遭遇橫禍,被仇家尋仇抄家,滿門死絕。
那天夜裏,大火燒紅了半邊天,隻剩下沈從硯一人。
自那晚後,蘇家收養了他。
我們供他吃穿,供他讀書備考。
沈從硯把這條命視作是蘇家給的,更把我視作他的生命。
他為了給我獵一隻想吃的野兔,在雪地裏趴了三個時辰。
為了從山匪手裏保護我,後背被人砍了一刀,至今那道猙獰的傷疤還交錯在他背上。
我哭著為他敷藥,沈從硯便在燈下為我描眉,許諾道:
“待我金榜題名,定十裏紅妝娶阿蕪為妻。”
為了這句話,蘇家供了他整整五年。
甚至在蘇家生意周轉不靈時,我賣了自己的首飾供他上京趕考。
臨行前,他將父母留給他的長命鎖,熔了打成一支銀釵。
親手插在我的發間,深情款款:“阿蕪,見釵如見人,等我歸來。”
可我等來的,不是京城來的迎親喜轎。
而是一封退婚書。
那是江南最好的時節,茶香滿城。
沈從硯高中狀元的消息傳回江南時,整個蘇家都沸騰了。
爹爹高興得老淚縱橫,在祖祠裏跪了一夜。
絮絮叨叨地跟列祖列宗說,他沒看錯人,蘇家的姑爺出息了,阿蕪的後半生有著落了。
那幾日,我忙著繡嫁衣,手指被針紮破了也不覺得疼,滿心滿眼都是那個曾在燈下苦讀的少年郎。
那退婚書是沈從硯親筆寫的,字跡依舊遒勁有力,可怎的,每一個字都模糊了我的視線。
他說,他願意退還當年蘇家資助他讀書的一半銀兩,以此了斷這十年的恩義。
“一半銀兩?”
爹爹拿著那封信,手抖得像篩糠,一口血直接噴在了那張薄薄的信紙上。
“我蘇家供養了他十年!從筆墨紙硯到衣食住行,哪一樣不是最好的?”
“半副家業都填進了他的無底洞裏,他如今要拿這一半銀兩,買斷良心嗎?”
那段時間,是蘇家的噩夢。
也是我這輩子最不願意回憶的黑暗。
宋月寧為了讓蘇家徹底斷了念想,暗中動用關係,扣押了蘇家運往北方的所有茶船。
理由極其可笑。
以次充好,茶中帶毒。
官府不由分說封了茶莊,往日裏那些稱兄道弟的生意夥伴,瞬間變了臉,債主上門逼債。
甚至有人趁火打劫,搬空了蘇家的庫房。
爹爹為了疏通關係,為了保住蘇家百年的基業,在冬夜裏跪在縣衙門口求情。
那天雪下得很大,比沈從硯離開的那年還要大。
爹爹跪了一整夜,寒氣入體,舊疾複發,被抬回來的時候,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
我哭幹了眼淚,瘋了一樣跑到了京城......
我要求沈從硯看在爹爹曾待他如親子的份上,幫蘇家說一句話。
想求宋月寧高抬貴手,放過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