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五號一大早,三十二歲的養女就打電話過來。
“媽,這個月的生活費怎麼還沒到賬!你是想餓死我們一家老小嗎?”
“再給你兩個小時,趕緊把錢打過來,要不然我就抱著大寶二寶跳樓自殺!”
隔著電話我都能感受到養女的暴跳如雷,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妍妍,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生日嗎?”
養女更生氣了,語氣也重了幾分。
“什麼日子?今天是你這老不死的給我們打錢的日子!”
“你可別忘了,要不是你,我老公能那麼早死嗎?你就該養我們一輩子!”
還沒等我開口,電話那頭傳來忙音。
我流著淚吃完我六十五歲的生日蛋糕。
深吸一口氣,我就以故意殺人罪把養女告上法庭。
1
一月後,我和養女在法庭上對峙。
她哭得泣不成聲。
“法官,我真不知道我媽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雖然我不是她親生的,但是這些年逢年過節我都會買上不少好東西去看她。”
“我們孤兒寡母的生活不容易,我本來以為我媽知道我的辛苦,但隻是因為上個月我問她要了一點生活費,她就把我告上法庭。”
說著說著她情緒崩潰,指著我大聲質問。
“媽,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說?難道你真的想逼死我嗎?”
“這個世上哪有媽對女兒那麼心狠的啊!”
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停給我磕著頭。
“砰砰砰——”
頭撞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嘴裏還不停大喊。
“法官大人,我求求你。”
“一定要調查清楚啊,我還有兩個孩子要撫養呢!”
我閉了閉眼,心中五味雜陳。
妍妍是我三十三歲時收養的孩子。
那個時候,我生不出孩子,天天被婆婆罵,被老公打。
實在忍無可忍,我決定去孤兒院收養一個男孩。
可妍妍太乖巧可憐,小小的一個站在角落,別人怎麼打怎麼罵都一聲不吭。
即使又被老公一頓暴打,我也不後悔。
妍妍的到來讓我三十三年的陰霾一掃而空。
我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正是因為我是你媽,所以我才要告你故意殺人!”
法庭內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我身上。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淚眼婆娑地看著我,語氣委屈。
“媽,做什麼事都要講究證據的!”
“你不能空口白牙就想汙蔑我。”
她的眼神一變,閃爍著狠毒地光,語調上調像是威脅。
“媽,當初你害死我老公,我都沒有怪你,你現在怎麼還想倒打一耙?”
此言一出,旁聽席一陣倒吸聲。
那裏坐了不少熟悉我和養女的老鄰居和婆家親戚。
“你們沒有聽說啊,當初就是這個老不死的讓她女婿去換燈泡,就是為了省那幾塊錢,結果就被活活電死了!”
“對啊對啊,我還聽說是這女的現在找了一個有錢老,一腳就想把這可憐的孤兒寡母給踹開。”
“我就說,當初我二哥就是被她活活克死的!”
“真是不要臉,那麼老了還不檢點!”
法官用力敲了幾下法槌,以示警告,帶著同情的目光看向我的養女。
“傳喚證人。”
證人來的很快,我認識她,是我老公的二姐,一臉尖酸刻薄相。
“法官大人,我和你說,這個女人就是個賤貨!”
“自己生不出孩子,養了個女兒,現在扭頭就說自己養女殺了人,還想花錢收買我,讓我提她作證。”
“我呸!這個女人別的本事沒有,就是張了一張會撒謊的嘴,當初我哥被他克死,所有的賠償金都給了她,她沒幾年就花完了!”
“是她姑娘從大學退學,出去打工養的她!”
“法官大人,要我說這樣的女人就應該判她個死刑,留著就是個禍害。”
證人的話,讓在場的人都對我這養女充滿同情。
也紛紛朝我投來憤怒,鄙夷的目光。
有一些人突然衝上來,朝我扔了臭雞蛋和爛菜葉子,甚至還有一些半滿的水瓶。
砸在我的身上生疼,但我依舊一動不動。
場麵一下變得混亂起來,淚水混雜著惡臭的蛋液順著我臉頰滑落。
養女臉上是止不住的得意。
我清楚地知道這些人是她安排的。
“請保持法庭秩序!”法官嚴厲地喊道。
那些人這才稍稍收斂了一些,但仍舊對我指指點點。
“肅靜!肅靜!再擾亂法庭的人需要付法律責任!”
這是那些義憤填膺的人,才就此罷休。
養女卻收起臉上的笑,一臉擔憂地開口。
“媽,都是我的錯,都是我不好。”
“就算沒有在罪,我也願意認罪蹲監獄,隻要你健康平安就好。”
法官再次開口。
“原告,你現在有什麼想說的。”
幹涸起皮的嘴唇嚅動了幾下,嗓子裏好像有一塊粘稠的痰。
2
人人都以為女婿是因為我死了。
卻沒人知道,在醫院搶救室,是養女親自簽了放棄治療同意書。
“我們不治了。”
“花那麼多錢到最後可能還變成了植物人,我可不要一輩子伺候他!”
“媽,你也為我想想,那些看病的錢直接給我多好!”
當時,我為了女兒的名聲著想沒有告訴任何人。
我承受了幾十年克夫的罵名,我不想讓養女也經曆這一切。
即使親家帶人打上門,我家門口潑狗血,用紅色的油漆寫上【殺人償命】幾個大字,
我也一個字沒有說,默默替她承擔著。
我的嘴唇上下,良久才發出一聲嗚咽的聲音,我費力地清了清嗓。
“妍妍,你敢當著大家的麵說出你老公去世的真相嗎?”
她一怔,那張帶著若隱若現笑的臉一下子僵住了。
“媽,你又想說什麼?”
“難道你還想把我老公的死歸結在我身上嗎?”
她情緒激動,大喊起來。
“別人都說你晦氣,你克死我爸還不夠,還克死了我老公,你現在還想克我嗎?”
她說完話就哭了起來,安靜的法庭上回蕩著她的哭聲。
直到一個聲音響起,她指著我大罵。
是我女婿的媽媽。
“你個老不死的,還想冤枉我兒媳婦!”
“你害我兒子那麼多年,一次都沒有上門看過我們老兩口,都是我兒媳婦來看我給我買東西,還要給我養老送終。”
“街坊鄰居都說,雖然我兒子沒了,但我有個好兒媳!”
聽著這話,我笑了出聲。
那些禮物東西,都是我出的錢,是我讓養女去看看他們。
“看什麼看,一群老不死的!”
沒想到養女在我麵前一套,在外人麵前又是一套。
養女也趕忙開口,假意為我辯護。
“媽,別說了,我媽平時忙沒有空去看您,您別怪她。”
“我呸!”
親家一口吐沫淬在地上,滿臉鄙夷。
“她忙什麼忙?天天就知道在家打麻將,你爸那賠償金都被她花幹花淨,連自己的孫子都不知道帶!”
更是好笑。
從我記事開始,我沒有休息過一天。
從前賺錢為了給那好吃懶做,吃喝嫖賭的亡夫。
現在更是要養著我三十二歲,沒上過一天班的女兒。
我被人吸了一輩子的血,可在外人眼裏我隻是個老不死的克夫鬼。
觀眾席的罵聲一片,可誰也沒有看幾件養女對我得意地笑。
她用嘴型向我無聲宣戰。
“你逃不掉的。”
養女的哭聲繼續。
“媽,當初你有了弟弟就不想要我了。”
“你甚至還把弟弟的死怪在我身上。”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讓你這樣對我!”
聽見她的話,我的胸脯劇烈起伏著,我怒吼出聲。
“你不許提你弟弟!”
3
養女聽見這話,情緒更加激動。
她拚命擺脫警察地控製,向我撲來。
跪在我的腳邊,用力攥著我的褲腳,不停給我磕頭。
“媽,我不提弟弟,我知道自己是個女孩比不上死去弟弟的一根手指頭。”
“但是你也不能隨便冤枉我!”
“媽,就算你不為我想,你得得為你的兩個孫子好好想想啊。”
“你隻要把訴狀收回去,我們就還是一家人,我不追究你的責任。”
旁邊的警察看見這一幕,含淚把養女扶了起來,用鄙夷的語氣小聲說了一句。
“有這樣當媽的嗎?真是重男輕女。”
我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再次開口。
“我的養女殺了人!”
“法官,請給我做主!”
此話一出,整個法庭一陣暴怒。
“拿出證據來啊!”
“我看就是傍上個有錢老頭,不想要這孤兒寡母了!”
養女更是緊攥著我的衣擺,情緒激動暈了過去。
法庭見狀,敲起法槌。
“緊急休庭兩個小時。”
剛出法庭,鋪天蓋地的攝像頭和麥克風就對準了我。
“王麗榮,你能說說你為什麼質疑要告你養女故意殺人嗎?”
“她殺了誰?你又有什麼證據?”
還沒等我開口,我就被推倒在地上。
“我是她家親戚,我告訴你們,這個女的就是個神經病。”
“他親生兒子三個月的時候就死了,從那以後看誰都像殺人犯!”
“她女兒也真是可憐。”
混亂之中,我不知道被誰拎起,臉被對準攝像頭。
“大家快拍,就是這個瘋婆子!”
無數閃光燈對準我的臉,閃的看不清眼前的路,直接摔在了走廊上。
周圍是密密麻麻的人,可是沒人願意出手扶我一把。
他們唾棄我,辱罵我,甚至對我拳打腳踢。
剛走到休息廳門口,一個花瓶朝著我的腦袋落下。
“啪”——
花瓶四分五裂,鋒利的碎片劃傷我的臉頰。
眼淚和血液混雜在一起,在地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養女臉上帶著笑,她一臉狠毒。
“媽,你說你都那麼老了,還鬧什麼啊?”
“你還是老老實實每天去掃大街,把你的退休金和工資都給我。”
“誰讓你當初領養了我,那你就得養我一輩子!”
她故意湊近我的耳朵,帶著鄙夷的笑低聲說。
“你說我殺人,誰信啊?”
“那麼多年過去了,你有證據嗎?”
記者突然湧入了休息室,養女抓住我的手,往玻璃碎片上重重一摔。
“媽,你這是幹嘛啊?”
她的一雙手被紮的血肉模糊,但趕忙爬起來查看我的傷口。
隨即就對著攝像機不停磕頭。
“求求你們,救救我媽吧。”
“她剛才和我說如果我不進牢裏,她就要和我同歸於盡。。”
“雖然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恨我,但是我為了我媽,我願意!”
她哭得實在真切。
如果我不了解那些陳舊的往事,估計我也會被她騙過去。
我像個精神病人,遍體鱗傷渾身是血,坐在冰冷的走廊,放聲大笑。
這個被我從小帶大的孩子,這個曾經治愈我傷口的孩子,這個我用畢生心血養育的孩子怎麼會幹出這種事?
記者的攝像機對準我,
“王女士,你能說說你女兒到底殺了誰嗎?”
我搖了搖頭,轉身走進了法庭。
由於剛才不少記者是現場直播,社會關注度太高。
不少媒體破格進入法庭進行全程直播。
養女擦幹了眼淚,隻不過手上故意包紮厚厚一層紗布。
她淚眼婆娑看著法庭,嘴裏不斷發出哀求。
“法官,你就當我是殺人犯好了,把我關進去吧。”
“既然我媽像這樣做,那一切都隨她,她給了我一個家我願意報答她。”
法官沉了沉聲,敲了敲手中的法槌。
“我們不冤枉任何一個無辜的人。”
“既然原告沒有證據表明被告殺人,那我宣布......”
法官手中的法槌高高舉起。
我看見養女誌在必得得意的笑,
我也聽到台下對我的一片謾罵和譏笑。
我感受到無數的閃光燈對準我。
“等等!”
我高聲大喊。
“我有證人!證明王妍她是殺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