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十八歲開始,每當我撐不下去,就會寫一封。
第一封寫於高三那年。
媽媽為了拍“陪女兒備戰高考”係列視頻,連續一個月在我房間裝攝像頭。
我每分每秒都在鏡頭監視下,連睡覺都不能關燈。
我哀求媽媽把監控關掉,可媽媽搖搖頭。
她說。
“真實才動人。”
最後,我因疲憊而恍惚的表情上了熱搜,被無數人p圖嘲笑搞怪。
媽媽卻欣喜若狂:
“暖暖,這是好的開始,證明我們要開始有流量了。”
隨後她變本加厲地開始監視我的生活。
第二封寫於大二。
我初戀男友被她嚇跑。
她調查對方家世後,直接找到男孩學校:
“離我女兒遠點,你配不上她。”
事後她在直播中淚眼婆娑:
“當媽的心,你們懂嗎?我隻是怕女兒受傷。”
......
第七封寫於三個月前。
畢業後,我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她卻要求我辭職做她的全職助理。
“你自己能掙幾個錢?配合媽媽的工作,媽媽不會虧待你。”
那晚我寫下了第七封遺書,最終卻還是刪了。
因為我在小區樓下遇到了一隻流浪貓。
它蜷縮在小區長椅下,渾身臟兮兮的。
看見我時卻努力抬起頭,輕輕“喵”了一聲。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這世上也許還有需要我的生命。
我偷偷養了它,取名“幸運”。
幸運很乖,從不亂叫。
我把它藏在我陽台的紙箱裏,每天省下自己的牛奶喂它。
它是我二十二年來為數不多的溫暖。
確認媽媽走後,我來到陽台。
幸運正乖巧地趴在舊毛衣鋪成的窩裏,聞聲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在暮色中像兩盞溫暖的小燈。
它輕輕“喵”了一聲,熟稔地湊過來,用毛茸茸的小腦袋蹭著我的掌心。
我把它抱在懷裏,把臉埋進它幹淨柔軟的毛發裏:
“幸運,我你知不知道......今天是我二十二歲的生日。”
“本來想把生日願望說過媽媽聽的,媽媽走了,我說過你聽好不好?”
“我不想扮演什麼天才少女,我隻想媽媽能坐下來,安安靜靜地陪我吃一碗她親手做的麵......”
“我想我的媽媽也能像別人的媽媽那樣,在我難過的時候抱抱我,問我一句‘累不累’......”
“為什麼就這麼難呢?”
幸運似乎感知到我的悲傷,伸出帶著倒刺的小舌頭,輕輕舔了舔我的手腕。
我揉了揉它的腦袋,給它拿了一袋它最愛的貓糧。
可還沒等我拆開,陽台的玻璃門被“嘩啦”一聲猛地拉開。
我抱著幸運,驚恐地回頭。
正對上媽媽那張因驚愕和憤怒而扭曲的、妝容精致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