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黎家小姐真可憐,都昏迷兩天了才被家裏的傭人發現給送到醫院來了。”
“誰說不是呢?我聽說啊,她根本不是什麼正兒八經的大小姐,就是個私生女而已......”
黎星晚被竊竊私語吵醒,艱難地掀開眼皮。
整個鼻腔都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
她不適地動了動,身體立刻傳來如針紮一般密密麻麻的疼痛。
被燙傷的潰爛傷口早已化膿,陣陣腐臭從她身上發出。
護士見她醒了,立刻識趣地閉了嘴。
然後不自覺地將鼻尖的口罩捂得更死,快步離去了。
身上淡藍的病號服在月色下泛著慘白。
黎星晚的手指死死地扣進了床單,想要掙紮下床。
她病倒了,黎家就不會有人在乎她媽媽的死活了。
媽媽這幾天有沒有人給她擦身子?有沒有人給她送飯吃?
一想到這些,黎星晚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骨節分明的大手突然出現,將她按倒在床上。
“你不要命了?”
宋欽時不知道何時出現在病房,身上還帶著絲絲寒霜。
看清楚來人是誰後,黎星晚偏過頭閉上眼睛,不願再去看他。
空氣裏出現了一聲幾乎要消失的歎息。
眼前的男人似乎想要伸手摸摸她的頭頂,可手伸到一半卻硬生生地止在空中。
“星晚,你怨我,我不怪你。”
“我是真的沒認出來你,我以為那隻是個下賤的......”
他頓了頓,眸底飛快地閃過一絲厭惡。
“傭人。”
黎星晚睜開眼,第一次覺得眼前的男人這麼陌生,她甚至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一樣。
下賤?
他知道她媽媽先前是黎家的傭人。
黎浩天喝醉後,不顧意願地強行把她占有了。
他明明知道黎星晚有多麼在意這件事情,可現在卻依然說出來了這樣的話。
黎星晚目光轉冷,
“你說得對,我就是個下賤傭人的女兒。”
“怎麼高攀得上宋家和黎家這樣的門戶......”
宋欽時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些什麼,臉上的血色唰地退了個幹淨,嘴唇煞白。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見她還是不願意搭理他,他從包裏掏出一個保溫桶。
邀功似地放在黎星晚麵前。
“你說過的,骨頭湯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這是我親手做的,你嘗嘗?”
他小心翼翼地將保溫桶打開,耐心地一點點將湯吹涼。
朦朧間,黎星晚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
“土包子,現在誰還喝這種一點肉都沒有的骨頭湯啊!”
“就是就是,你也配跟我們一起玩?”
她被接回黎家後,吃多了所謂的山珍海味。
可最喜歡的,還是媽媽熬的骨頭湯。
媽媽說了,
“骨頭湯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可那些富人家的小孩,卻把她的保溫桶當球踢。
湯湯水水從劣質的保溫桶裏漏出。
隻有宋欽時,把它撿回來在自己高達六位數的衣服上擦幹後,雙手遞給她,眉眼彎彎道:
“我可以嘗嘗嗎?”
宋欽時將湯吹涼,拿勺子舀了一小口,放在她的唇邊。
“嗯?還不給我個麵子嗎?”
思緒被拉回,她覺得他變了但是好像又沒變。
黎星晚下意識地張了張嘴,老實說這湯真是難喝極了。
排骨的腥味還有致死量的鹽。
可她卻喝了個精光。
宋欽時俯身,薄唇附在她的唇上,濕熱的舌尖舔舐掉殘存的湯漬。
“今天的事兒,傳出去不太好看。”
“我跟黎伯伯商量了,為了兩家的體麵,我和你姐姐的訂婚宴就由你來親自做菜可以嗎?”
“你知道的,交給別人我不放心。”
黎星晚剛剛暖下來的心瞬間如墜冰窖,心口泛起酸酸脹脹的痛。
見她半天沒說話,宋欽時不悅地擰起眉頭,攬著她的手不自覺收緊。
“明天的訂婚宴,你不去也得去。”
“明白嗎?要不然伯母醫院那邊......”
黎星晚嘴唇囁嚅,從喉嚨裏艱澀地擠出幾個字:
“宋欽時,你不是說會給我一個家嗎......”
她眼眶通紅,噙滿淚水,一字一句道:
“你不是說心裏隻有我一個人嗎?”
宋欽時用粗糙的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淚,笑得腹誹,
“我也想,可是你是私生女,這不是哄你了嗎?別鬧了......”
“以後我在婚房附近買個小房子,你就和伯母住在那裏,那就是我們的小家......”
他喋喋不休地說著自己的規劃,全然沒有注意到懷裏的人越來越黯淡的眼睛。
“我不去。”
黎星晚狠狠地張嘴咬在他的手腕上,血腥味在口腔和空氣中蔓延。
宋欽時疼得皺眉,卻沒有推開她。
“乖一點,我知道你心裏有氣......”
她鬆口,將嘴裏的血水盡數吐在男人昂貴的白色襯衫上。
“再說一遍,不可能。”
宋欽時歎了口氣,拿起手機撥打視頻電話。
視頻很快接通,另一頭保鏢站在她媽媽的床前。
“你要是不答應,今晚伯母的氧氣管就保不住了。”
保鏢接收到信號後,伸手拔掉管子。
儀器立刻響起尖銳刺耳的聲音。
心臟圖的波動越來越小。
“五。”
“四。”
......
黎星晚不受控製地跌坐在地上,用手死死地扒著他的褲腳。
原來他從來都沒想給自己選擇的權利。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下一秒,儀器被重新插回。
無數的醫生湧入病房進行搶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