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市人盡皆知,沉家太子爺矜貴俊朗,唯一的缺點便是——得了失憶症。
無關緊要的人與事,在他記憶裏存不過七天。
沈姝嫁給他十年,早就習慣了他時常認錯自己。
可她萬萬沒想到,竟會從他口中如此清晰地聽到陌生女人的名字。
“下午,我去醫院看一下阮念。”
餐桌上,沉映川說得隨意,兒子沉然眼睛霎時亮了:“是教我玩悠悠球的念念阿姨嗎?我也要去!”
龍鳳胎妹妹沉悅也立刻丟下勺子,撅起小嘴:“我也想去!”
見一雙兒女對女人也這般熟稔,沈姝心下猛地一沉,她勉強牽起嘴角:“映川,你向來記不住生人,怎麼沒聽你提———”
沉映川連眼也未抬,毫無波瀾道:“五天前她替我擋了砸落的吊燈差點沒命,我怎麼會不記得?”
沈姝囁嚅著唇要說些什麼,男人卻已經抬腿離開。
沉母不耐地瞥了她一眼:“這麼多年你也隻讓阿川勉強記住你這個人。怎麼人家阮念入職幾天,就能讓他刻在心上?”
她苦澀地垂下眼聽著,眼見沉然也要溜連忙拉住他,擠出個討好的笑:“然然,媽媽陪你彈鋼琴好不好?”
沉然卻一把推開她,頭也不回地跑開:“不好!念念阿姨可有趣了,我要她陪!你太古板了!”
沈姝被推得跌坐在地,心裏被酸澀淹沒。
可她剛要起身瞥見了藥膏,猶豫片刻還是拿著去了醫院。
剛走到病房門口,沈姝就被眼前一幕狠狠刺痛心臟。
女人上半身接近赤裸,背上被砸的傷痕青紫交錯,可沉映川卻虔誠地替她塗著藥。
沈姝鼻頭一酸。
沉映川向來疏離且潔癖。即使行完房事也毫無溫存,留她一人收拾狼藉。
可麵對阮念他卻沒有絲毫嫌棄,眼底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
阮念被門外的人影嚇得驚呼出聲。
沉映川目光落在沈姝臉上,帶著一絲茫然:“你是?”
沈姝見他認不出自己,喉嚨發緊:“是我。”
他認出來後眉梢瞬間冷卻,下意識將阮念護得更緊:“你跟蹤我?”
沉映川睨著她,俊的眼底浮上絲不耐:“現在看到了嗎?我隻是在替她塗藥,沒有你想的那麼齷齪。”
“沈姝,沒人跟你搶沉夫人的位置。你這樣真的——”
“挺無趣的。”
沈姝臉色倏地慘白,身形搖搖欲墜。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說她是個花瓶,美豔卻無趣。
不止沉映川,一對龍鳳胎兒女也是這樣吐槽。
可她十歲時就被爸爸賣進沉家當兒媳培養,所有的“低賤”愛好全被抹滅,為了配上沉映川拚命學習不喜歡的才藝。
十二歲時她被霸淩,是沉映川救下了她。哪怕他不記得了,可她記得。
再苦再累,她也甘之如飴,因為——她愛沉映川。
可愛了十三年,換來的卻是他的一句“無趣”。
沈姝鼻子一酸,狼狽錯開頭將藥膏遞出:“我來送這個。”
意識到錯怪了她,沉映川接過來,眼神微動:“是我錯怪你了,回去休息吧。”
他低下頭把藥膏塗在女人的手腕處,阮念調皮地抽回手他也不惱,隻是無奈笑著任她嬉鬧。
沈姝站在原地像是個隱形人。
她想要逃離這個窒息的地方,可腿卻像灌了鉛般,牢牢焊在地上。
阮念見她還不走眼底閃過絲不耐,露出無害的笑意:“沈姐還沒走呀,要不吃點水果?知道我受傷,沉總...和公司送來好多東西呢。”
提到“沉總”,女孩臉上掠過抹嬌羞。
沈姝被她的臉色刺得眼睛灼痛,垂眼不語。
沉映川回眸,眼神疏離:“你怎麼還沒走?”
她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望向他:“映川,你還記得今晚有什麼事嗎?”
男人略一思忖,點頭:“當然。這麼重要的事,我不會忘。”
他記得!
沈姝心頭一鬆,幾乎要落下淚來:“好。”
看來映川記得二人結婚的日子。
匆匆回家,她開始準備晚上的燭光晚餐。
西冷牛排、紅葡萄酒,精美佳肴擺滿了整桌。
六點,她早早換好禮服等著。
八點,蠟燭滅了,她重新點上。
她安慰著自己,映川生意忙,她等得起。
十二點,做飯時燙傷的水泡開始結痂,她的妝也花了。
保姆起夜見她還在等,低歎一聲:“夫人,或許先生忘了,您去休息吧。”
沈姝固執地搖頭。
這麼重要的日子,映川怎麼可能忘呢?況且,他承諾過自己會來的。
鬼使神差地,她走進書房打開了他的電腦。
微信還掛著。
朋友圈最新一條,來自“念”。
“原來隨口念叨的小心思也會有人專門為我實現呀,感恩相遇~”
配圖是璀璨的滿天焰火。
以及左下角,男人露出的半截昂貴手表。
沈姝死死盯著那支手表,眼前視線逐漸模糊,濕紅滾燙。
她怎麼會不認得這手表的主人?
全世界僅此一隻的表,絕無其二,隻有沉家太子爺戴的起。
沉映川嫌棄玩具太失格調,不許她買給孩子,可卻允許阮念教然然玩悠悠球。
她反複叮囑了半月的重要日子,沉映川忘得一幹二淨,可阮念隨口一句卻被他捧在心上,為她點亮整片夜空。
沉映川,原來你也會不顧一切去愛一個人嗎?
沈姝踉蹌跪地,心像被尖銳的刀尖反複攪弄,痛不欲生。
隻能彎腰大口喘著粗氣,眼淚一顆顆落了下來。
是她太蠢,蠢到相信他會記得和自己的承諾......
她默默陪了沉映川十五年,可直到孩子出生的時候,他才第一次精準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那個時候她欣喜若狂,以為隻要時間一久就能把他的心捂熱。
哪怕這些年孩子不親、丈夫冷漠、公婆嫌棄,整個偌大的沉家,她始終像個格格不入的外人——她都一一忍著。
可她太累了。
沉映川,她不要了。
孩子......她也不要了。
她隻要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