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邊關戰事告急,太子梁君屹這幾天頭疼。
為了給他製作安神香,我不辭辛苦地跋涉百裏親手采集草藥,在寒冬臘月裏將手泡在刺骨的冷水裏製香。
十多天努力,好不容易製造出一盌貴如黃金的「青藍冰水」香料。
沒想到在東宮門外被虞玫玫奪了去。
「這個好香,送我了!我拿去獻給太子!」虞玫玫說話的口吻理直氣壯。
一時間我憤怒無比,想出言拒絕。
可腦海裏的人淡如菊攻略係統提示我:「宿主請淡然接受,別忘了梁君屹喜歡不爭不搶不邀功的淡雅女子。」
我頓時沒了脾氣。
因為我深愛太子,我想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隻要能讓他愛上我,我做什麼都願意。
十五歲那年,養父母毒打我,要把我賣給惡霸做妾。
我穿著嫁衣逃跑,衝撞了東宮禦駕。
我永遠也忘不掉自己最窘困交加時,仰頭看到梁君屹麵容時的震撼。
他豐神俊朗,清逸若仙人,仿佛自雲端向我投下輕輕一瞥,便將我帶離泥沼。
「小可憐見兒的,孤幫你退婚。」
他訓斥了我的養父母,叫衙門嚴查惡霸,將我帶入宮中。
我先是做宮女,後來因為天資出眾,考入宮廷內尚書,輔佐太子掌朝堂,批奏章。
我日日陪伴梁君屹,漸漸有了愛慕情愫。
終於有一日,我鼓起勇氣問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梁君屹笑道:「孤平生最愛人淡如菊的女子。」
從此以後,人淡如菊便成了我的人生目標。
難為我天生渴慕名利,竭力克己忍性,裝得辛苦而擰巴。
幸好有位雲遊道士贈我攻略係統,時時刻刻約束我的言行舉止。
這些年我真做到了人淡如菊,在宮中積累了好名聲。
從東宮回來,女官們圍住我:「聽說你造的安神香被虞玫玫奪走了?」
我溫婉一笑:「無妨,小事一樁。」
跟我關係最好的知嫿義憤填膺:「憑什麼,虞玫玫本就奪走了你親生父母的寵愛,現在又來爭奪太子殿下?」
我本該是驃騎大將軍虞驍的嫡女,可剛出生那天,被虞府馬夫惡意調換繈褓。
虞玫玫代替我成為虞府千金,而我被拐賣到養父母家。
五年前馬夫抗不住壓力,道出真相,虞府的人追查我的下落,最後發現我已是宮廷女官。
當時我淡然地安慰親生父母,讓他們不必自責。
於是他們繼續心安理得地寵愛假千金虞玫玫,甚至讓她成為太子選秀的熱門人選。
知嫿拉著好友慕竹道:「走,咱們去殿下麵前旁敲側擊,讓他知道究竟是誰為他製了安神香!」
慕竹麵露難色:「啊......這不好吧,萬一得罪了殿下......」
知嫿賭氣道:「你不去我就自己一個人去!」
我有心阻攔,可她已經風風火火地出了門。
一絲自私的希望在我心間升騰,或許她真的可以幫我澄清誤會,讓太子知道我用心良苦。
可萬萬沒想到,太子竟然罰她在雪地裏跪六個時辰。
得知消息後我慌忙趕往東宮。
太監與我關係不錯,沒有阻攔我,讓我暢通無阻地進入內殿。
虞玫玫爽朗的笑聲傳出:「聽說殿下最愛人淡如菊的女子,虞傾澄最人淡如菊了,這麼多年竟然還沒打動殿下?」
我心陡然提起。
片刻後,梁君屹曳玉敲冰般的清越聲音響起:「她那是裝的,虛偽至極,孤看見她就覺得惡心,還不如玫玫你這般真性情的姑娘,能讓孤耳目一新。」
一瞬間我心臟刺涼。
原來,他是這樣想我的。
「殿下,知嫿何錯之有?她在內尚書矜矜業業,不曾有任何差錯,請殿下收回責罰。」我闖入內殿,跪地懇求。
太子還未開口,虞玫玫先陰陽怪氣道:「怎麼?姐姐生怕殿下不知道那安神香是你製的,所以親自過來解釋?」
我習慣性地依據係統的指示,淡然解釋:「隻要能為殿下排憂解難,臣便心滿意足,不求殿下念我的好。」
虞玫玫哈哈大笑:「虛偽,太虛偽了。姐姐,太子睿智聰穎,你以為他看不出你內心的小九九?
你先派你的好姐妹過來幫你說好話,營造你用心良苦卻不求回報的形象,真是又狡猾又虛偽!」
我專注地望向梁君屹:「殿下至聖至明,必然不會聽信他人挑撥離間的讒言。」
我還滿懷希冀,希望他看在我們過去十年的情誼上,放了知嫿。
然而梁君屹幽深的鳳眼十分漠然,威嚴地開口道:「孤可以放過她,但是你,必須替她承受加倍的責罰。」
我下意識想問憑什麼?然而腦海中的攻略係統阻止了我,逼我低眉順眼地領旨照做。
知嫿被送回尚書局,我替她跪十二時辰。
雨雪飄飄,冰霜慘烈。
我的膝蓋如同被萬蟻啃噬,巨痛陣陣襲來。
東宮內溫暖如春,青藍冰水的香氣遊絲嫋嫋,窗紙上氤氳燈燭金光。
梁君屹和虞玫玫的笑聲不時傳來。
我內心恨意翻騰。
憑什麼?他們欺人太甚,明明是梁君屹告訴我,他喜歡人淡如菊的女子,我努力了這麼多年,到頭來卻被他厭棄。
虞玫玫搶占了原本屬於我的千金生活,她絲毫不覺得愧疚,反而在梁君屹麵前誣陷我。
憤怒、痛苦、失落......種種消極情緒擊潰了我。
我暈倒在雪地上,意識昏沉。
朦朧中我嗅到了龍涎香氣,夾雜一點青藍冰水的冷芳,似有溫暖的手,珍而重之地撫摸我麵頰。
而後,是炙熱的唇壓下,情深義重地吻我。
是梁君屹嗎?
眼皮好沉重,我掙紮著想要看清他,卻跌入一重又一重夢境。
與他的過往走馬觀花般浮現,曾與他相伴十年,陪他微服私訪民間,走過終南疊翠、白馬雪濤、滄江夜雨、蘭亭修禊......
我們心有靈犀地對視,一同歡笑,一同靜默。
終於,眼前光明大放,我看清了床帳上懸垂的象牙核雕、身上的蟠龍暗繡錦被。
這裏是東宮,太子寢殿。
我心下大驚,一轉頭,看見水雲紗屏風後,正與太醫交談的梁君屹。
蹀躞帶勒出他一把勁挺瘦腰,屏紗影影綽綽,仍不掩他公子清貴。
見我蘇醒,他下意識疾步朝我走來,又陡然遏住腳步,若無其事般向門外踱步。
他故意表現出不在乎我的樣子。
可是我已經看見他唇上一抹的胭脂痕,那必定是與女子接吻後殘留的。
「殿下。」我紅著臉喚他。
他背過身,不看我。
我心中五味雜陳。
他罰我,然後又救我,讓我躺在他的床上,甚至,在我睡夢之際偷吻我。
他究竟,愛不愛我?
我已經等了十年,我很想要一個答案。
我顫著聲問出所有疑惑。
沒想到他毫不猶豫,直接斬釘截鐵地回答我:「孤不愛你,孤愛虞玫玫,看在她的麵子上才出手救你,至於孤唇上的胭脂,那是吻玫玫時留下的......」
一瞬間我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