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掙紮間,鹿幼寧的腳狠狠踢到牆角的櫃子。
“哐當” 一聲,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皮盒從頂層滾落,裏麵的木質八音盒掉出來,順著地板滑到江熾腳邊。
開關被觸發,八音盒頂端亮起微弱的暖光,兩個穿著校服的小人偶緩緩轉動。
緊接著,稚嫩又清亮的童聲飄了出來:
“幼寧別怕,我保護你。”
“別哭啦,壞人都被我趕跑了!”
江熾的身子猛地僵住,舉著水果刀的手控製不住地顫抖,刀刃 “咣當” 一聲砸在地板上。
“砰!”
房門被踹開,保鏢頂著濃煙衝進來,瞬間將江熾按在地上。
他沒有掙紮,隻是盯著那個轉動的八音盒,自嘲地笑出聲:
“終究...... 還是下不去手嗎?”
鹿幼寧被傭人攙扶著起身,視線落在那個陳舊的八音盒上,眼淚突然奪眶而出。
那是十歲那年,江熾送給她的禮物。
彼時她剛從人販子手裏被救回,夜夜做噩夢哭醒,江熾便攢了半個月的零花錢,找工匠定製了這個八音盒,把自己的聲音錄了進去,說要做她的 “專屬守護神”。
這一刻,她竟有種錯覺。
是十歲的江熾,再次從地獄邊緣把她拉了回來。
“江熾!你這個混蛋!”
管家劉叔衝進來,看著鹿幼寧脖子上的紅痕,氣得渾身發抖,一拳砸在江熾臉上。
“小姐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你要這麼折騰她!
江熾唇角滲出血絲,卻依舊梗著脖子:“她毀了眠眠的遺物!”
“你是瞎了嗎!” 劉叔氣得怒吼,“那條裙子根本不是許星眠的東西!”
“當年許星眠被送走時,什麼都沒留下!是小姐怕你難受,專門找設計師定製了同款裙子,想讓你有個念想!”
“還有當年!若不是小姐攔著你爸媽,許星眠早就被他們找人處理了!”
“你以為你護著的是白月光,其實是小姐一次次在背後給你擦屁股!”
“你不愛小姐,有的是人愛!陸先生馬上就回國了,到時候小姐......”
“劉叔,別說了。” 鹿幼寧輕聲打斷他。
離開前,她看向被按在地上的江熾,語氣平靜得像在說別人的事:
“離婚冷靜期還有最後三天。往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江熾的瞳孔一顫,掙紮著要起來:“鹿幼寧!你把話說清楚!”
“眠眠當年到底怎麼回事?你要和那個男人做什麼!”
“你回來!別走!”
鹿幼寧沒有回頭。
以後,她都不會再回頭了。
接下來的三天,江熾又把自己關了起來,沒再鬧出過動靜。
而鹿幼寧,卻去了很多地方。
小時候和江熾一起瘋玩的遊樂園,中學時一起躲雨的博物館,成年後一起聽歌劇的劇院......
每一處都曾滿是回憶,如今卻隻剩她一個人的身影。
一次次孤獨的告別,讓她的心漸漸沉了下來,也徹底鬆了下來。
冷靜期最後一天的傍晚,鹿幼寧去了母校後麵的大橋。
這裏是江熾十六歲那年,紅著臉跟她告白的地方。
落日的餘暉灑在江麵上,波光粼粼,偶爾有穿著校服的學生說說笑笑地路過,一切都像極了當年的光景。
隻是從前她在這裏紅了臉,現在卻紅了眼。
良久,她拿出了和江熾的婚戒,最後看了一眼,手一揚,戒指墜入江中,很快消失在粼粼波光裏。
轉身時,她卻愣住了。
江熾就站在不遠處,雙手插在口袋裏,臉色蒼白。
四目相對,他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冷著臉沉默。
鹿幼寧也收回目光,如同看見陌生人一般,麵無表情地從他身邊走過。
第二天一早,兩人準時出現在民政局。
當離婚證遞到手裏的那一刻,鹿幼寧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四年的屈辱、痛苦、掙紮,終於在這一刻徹底終結了。
手機震動,是陸宴沉發來的消息:“我回國了,七天後,我們舉行婚禮。”
江熾站在一旁,眼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麼。
離開民政局時,他冷著臉轉身就走。
“等等!”鹿幼寧叫住了他。
江熾腳步瞬間頓住,回頭時,臉上帶著慣有的譏諷:
“怎麼?剛離婚就後悔了?我告訴你,就算你跪下來求我,我也不會回頭!”
“你也別妄想嫁給別人,像你這樣歹毒下賤的女人,沒人會要你!”
“我要結婚了。”
鹿幼寧聲音很小,幾乎化在風裏。
“你說什麼?”江熾沒聽清,蹙起了眉頭。
鹿幼寧搖了搖頭,將一顆太妃糖塞進他的手裏:
“五歲那年第一次見麵,你給了我一顆太妃糖,那是我們孽緣的開始。”
“現在,也用一顆太妃糖結束吧。”
“從今往後,再見麵時,我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了。”
江熾盯著掌心的糖果,身子僵了僵。
下一秒,他猛地將糖果摔在地上,用鞋底狠狠踩了幾腳,“你最好別落到我手裏!下次再見麵,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說完,他轉身鑽進車裏,疾馳而去。
鹿幼寧看著地上被踩扁的太妃糖,輕輕笑了笑。
她彎腰撿起糖,丟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她身上,暖融融的。
她知道,過去的一切都該翻篇了。
新的人已經到來,新的生活,也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