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鹿幼寧第 999 次撞破江熾與別的女人廝混,是在母親的葬禮上。
靈堂後室傳來的細碎聲,刺破了肅穆的哀樂——
“阿熾,別這樣,外麵都是人......”
“怕什麼?” 男人的聲音帶著戲謔,“我就是要讓他們都聽見!”
“討厭......”
令人難堪的喟歎,在寂靜的靈堂裏格外刺耳。
前來吊唁的賓客僵在原地,眼神躲閃著看向跪在遺照前的女人,欲言又止:
“鹿小姐,這......”
鹿幼寧跪在蒲團上,冰冷的指節攥得發白。
但她沒有失態,甚至沒抬一下眼,隻是按流程跪送賓客至客廳,才緩緩起身,走向那扇虛掩的門。
門推開,入目的是一地狼藉。
江熾靠在床頭,慢條斯理地燃了支煙。
猩紅的火點映著他上挑的桃花眼,滿是毫不掩飾的挑釁:
“鹿大小姐這麼盯著,是想加入?可惜了,我對你這種心狠手辣的女人,沒半分興趣。趕緊滾。”
鹿幼寧心尖刺痛,掌心幾乎掐出了血:
“江熾,事情都過去四年了,你就這麼恨我?”
“恨你?” 江熾冷笑一聲,彈了彈煙灰,“這不是你自找的?”
“許星眠的死是意外!我解釋過無數次了,而且她根本沒你想得那麼單純!”
鹿幼寧攥著衣角,極力維持平靜,可話音剛落,江熾猛地紅了眼。
“我不準你詆毀眠眠!”
他抓起床頭的煙灰缸,狠狠砸了過去!
“砰 ——”
鹿幼寧躲閃不及,額頭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溫熱的血瞬間流下來,糊住了視線。
她踉蹌著跌坐在地,後腦勺磕在門框上,疼得眼前發黑。
江熾神色一滯,旋即又是冷笑:“滾!”
床上的林蘇蘇見狀,咯咯嬌笑出了聲:“鹿大小姐果然和圈子裏說的一樣,被這麼羞辱都不肯離婚,真是離不開阿熾。”
江熾的手撫上林蘇蘇的腰,語氣淬著冰:“她就是賤。”
鹿幼寧看著林蘇蘇那張與許星眠有七分相似的臉,突然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混著血淌下來。
原來活著的人,永遠比不過死了的人。
她和江熾是青梅竹馬,五歲定了娃娃親。
他曾是她的守護神,護了她整整二十年。
十歲那年,她偷偷溜出家門,差點被人販子拐走,是江熾跑遍三條街報警,把她從麵包車旁拽回來;
十六歲地震,教室的橫梁砸下來時,是江熾撲過來把她護在身下,自己被鋼筋戳穿了肺,躺了三個月 ICU;
二十歲那年,江熾幫鹿幼寧擋住了高空墜物,自己的右手卻被砸成粉碎性骨折,雖然盡力修複,可卻永遠拿不了重物。
那些刻骨銘心的好,曾讓她以為他們會一輩子在一起。
直到許星眠出現。
那個保姆家的女兒,相貌清秀,性子怯懦得像株菟絲花,處處都比不上她,卻讓江熾鐵了心要取消婚禮,甚至不惜和江家斷絕關係。
她瘋了似的問他為什麼,他隻淡淡說:
“從前,我大概隻是把你當妹妹。”
鹿幼寧不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麼熬過來的,隻記得心痛得像要裂開,卻還是選擇了不糾纏。
不愛了,至少該留些體麵。
可兩家人不同意,連夜把許星眠送走,沒料到車在半路出了車禍。
從那天起,江熾就把所有錯都算在了她頭上。
他偽裝著死心,和她辦了婚禮,可婚後的日子,卻成了對她日複一日的淩遲。
他每天帶不同的女人回家,故意在她麵前纏綿;
看到她哭,就笑得更暢快,罵她 “活該”“賤骨頭”。
她念著從前的救命之恩,念著那些年的情分,一次又一次忍下來。
直到今天,在母親的葬禮上,他連最後一點體麵都不肯給她。
現在,她不想再忍了。
她扶著牆站起身,聲音冰冷:“江熾,這次你觸到我的底線了。”
江熾還沒說話,林蘇蘇先誇張地叫了一聲,陰陽怪氣道:
“底線?那又能怎樣?你舍得離開阿熾嗎?”
“保鏢!”
鹿幼寧的眼神沒有一絲溫度,話音剛落,兩名黑衣保鏢立刻衝進來,粗魯地將床上的兩人往床下拽。
“放開我!阿熾救我!”
林蘇蘇尖叫著抓床單。
江熾掙紮著要撲過來,卻被保鏢死死按在地上。
他抬頭瞪著鹿幼寧,額角青筋暴起:“鹿幼寧,你想做什麼?!”
“啪 ——”
鹿幼寧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這一巴掌,替我媽打的。”
“她生前把你當半個兒子看待,你卻在她的葬禮上亂來!”
江熾的唇角滲出血跡,目眥欲裂:“她活該!當年是她讓人把眠眠塞上車的!她早就該死!”
“帶他去靈堂,穿上孝服,磕一夜頭贖罪。”
鹿幼寧沒再看他,轉頭看向被保鏢架著的林蘇蘇,“至於你,掌嘴一百下,丟到最繁華的步行街去!”
“鹿幼寧!你不能這麼做!阿熾不會放過你的!”
林蘇蘇嚇得臉色慘白。
江熾掙紮著嘶吼:“鹿幼寧!你敢動她一下試試!我弄死你!”
鹿幼寧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隻剩漠然:
“帶下去。”
她轉身離開,身後江熾的咒罵聲越來越遠,直到被靈堂的哀樂徹底淹沒。
回到客房處理傷口時,鹿幼寧翻出通訊錄,撥通了一個四年沒聯係的號碼。
電話很快被接通,那頭的人沒說話,隻有淺淺的呼吸聲。
“我要離婚了。” 她開門見山,“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嗎?”
男人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你認真的?”
“嗯。”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後傳來斬釘截鐵的回答:
“等我回國。”
掛掉電話,鹿幼寧給律師發了消息:【幫我擬一份離婚協議書,江熾淨身出戶。】
“咣當 ——”
門口傳來托盤落地的聲音。
鹿幼寧轉頭看去,隻見管家劉叔蹲在地上,正手忙腳亂地撿藥瓶,老淚縱橫:
“大小姐,你終於想通了!”
鹿幼寧撿起那瓶安眠藥,指尖摩挲著標簽。
婚後這四年,她每天靠這個才能睡著。
她對劉叔笑了笑,把藥瓶放在桌上:“劉叔,以後不用給我送藥了。”
從今天開始,她應該能睡個好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