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山鬼娘娘保佑我們村風調雨順。

每隔十八年，村子就都要準備一個男人，入贅給山鬼娘娘。

稱之為山鬼郎君。

被山鬼選中是無上的榮耀。

代價是，雙腳被麻繩纏斷，用藥浸泡，血肉模糊，塑成樹根的模樣。

十八歲時，變成一棵人形樹。

我哥哥就是這任山鬼郎。

我想帶他逃離，卻不知，他早已用自己的血肉為全村人備下了盛宴。

枷鎖

宋二林的哥哥宋大林，是被選中獻給山鬼娘娘的新郎。

哥哥宋大林四歲那年，曾生過一場怪病，高燒不退，渾身滾燙，病好好胸口浮現出一片詭異的綠斑，形狀如同樹枝發芽。

村裏的老人說，這是山鬼娘娘留下的印記。

以後宋大林入贅給山鬼娘娘，是無上的榮耀。

按照村裏的規矩，被選中的山鬼郎君，必須被塑造成樹的模樣，好在十八歲成年那天，風風光光地入贅給山鬼。

於是阿爹和幾個族老，用一根粗糲的鐵鏈，將宋大林鎖進了終年不見天日的黑屋。

於是，宋大林的腳，被浸泡過草藥的麻繩死死捆住。

長年累月，血肉模糊，骨骼變形。

這個過程，叫纏根。

十年了。

整整十年，宋大林被囚禁在那個一方小院裏，生命中隻有無盡的黑暗與疼痛。

宋二林漸漸長大之後，越來越心疼哥哥，也越來越痛恨父母和那些村中的老人。

他想把哥哥放出來。

今天是山鬼的祭祀日。

天蒙蒙亮，阿爹阿娘就跟著村裏人上了後山，說是要去山鬼洞還願。

機會來了！

宋二林揣著一把生鏽的柴刀，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帶哥哥出去，哪怕隻看一眼外麵的世界。

他溜進那間散發著濃重草藥味的黑屋，借著門縫透進的微光，看到了蜷縮在角落裏的哥哥。

宋大林聽到動靜，警惕地抬起頭。

那是一張因常年不見光而顯得過分蒼白的臉。

“哥，是我。”宋二林壓低聲音，“我帶你走。”

宋大林看著弟弟手中的柴刀，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低聲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走？二林，走不了的。這枷鎖，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總要有人戴著。”

宋二林聽不懂，隻當哥哥是被關傻了，心中愈發酸楚。

他給哥哥割繩子。

麻繩早已嵌入肉裏，每割一下，都有暗紅的血水滲出。

每割一刀，宋二林的心就更痛一分。

繩索終於被割斷，宋大林雙腿早已不成形，此刻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

“哥，我背你！”

宋二林蹲下身，將瘦骨嶙峋的哥哥背到自己同樣單薄的脊背上。

很輕，輕得像一捧枯葉。

宋二林心中一酸，眼淚掉下來。

他強忍著，一步步朝院門外挪去。

陽光，就在外麵。

自由，就在眼前！

他的一隻腳即將邁出院門門檻。

“宋、二、林！你這個孽障，想幹什麼！”

一聲雷霆般的暴喝在身後炸響。

宋二林渾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

他看到了提前歸來的阿爹。

那張黝黑的臉上，布滿陰沉與狂怒。

他手裏，攥著一根胳膊粗的竹棍。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