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王府的馬車早已等在門口。

我低著頭，跟在爹娘和沈鶯兒身後，像一個卑微的影子。

沈鶯兒穿著華貴的宮裝，珠翠環繞，越發襯得我像個落魄的乞丐。

娘親看都沒看我一眼，徑直扶著沈鶯兒上了最華麗的那輛馬車。

爹爹經過我身邊時，腳步頓了頓，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隻是歎了口氣，也上了車。

我被安排和下人們一起，坐進了最後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裏。

車輪滾滾，駛向那座金碧輝煌的牢籠。

宮宴設在太和殿。

我們到時，殿內已經坐滿了皇親國戚和文武百官。

爹爹帶著娘親和沈鶯兒走向主位，我則被張嬤嬤引到了最末尾的一個角落裏。

那裏光線昏暗，幾乎沒人會注意到。

宴會開始，歌舞升平。

我安靜地坐著，像一個透明人。

席間，不斷有人向爹娘敬酒，恭維他們找回了掌上明珠。

沈鶯兒依偎在娘親懷裏，接受著所有人的矚目和豔羨，臉上是得體又羞怯的笑容。

而我，仿佛一個天大的笑話。

酒過三巡，皇帝興致高昂，突然開口：

“聽聞安陽王府的清芷郡主，一曲驚鴻舞名動天下。今日萬壽節，不知朕是否有幸，能再睹風采？”

此言一出，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看向了安陽王府的席位。

爹爹和娘親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他們顯然沒想到，皇上會突然提起我。

畢竟，在他們對外宣稱的版本裏，“沈清芷”已經因為“水土不服”，被送回“鄉下”將養了。

娘親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皇上謬讚了，小女清芷......她......”

她話還沒說完，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從角落裏響起。

“臣女沈清芷，領旨。”

我緩緩站起身，從陰影中走出。

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麻布裙，在滿殿的華服麗影中，顯得格外刺眼。

所有人都驚呆了。

他們看著我，又看看主位上那個珠光寶氣的沈鶯兒，臉上寫滿了疑惑和震驚。

“這......這是怎麼回事？安陽王府不是隻有一個鶯兒郡主嗎？”

“那個穿白衣服的是誰？怎麼也自稱沈清芷？”

竊竊私語聲四起。

娘親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她死死地瞪著我，眼神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

爹爹也是一臉鐵青，壓低聲音怒斥：“胡鬧！快退下！”

我卻仿佛沒聽見，徑直走到大殿中央，對著皇上盈盈一拜。

“臣女自知身份卑賤，不敢再以郡主自居。隻是皇上金口玉言，臣女不敢不從。”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殿。

身份卑賤？

這四個字，像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爹娘的臉上。

皇上是個聰明人，看著我的穿著，再看看爹娘的臉色，立刻就明白了七八分。

他眼中閃過一絲玩味，順著我的話說道：“哦？此話怎講？你既是安陽王之女，為何會身份卑賤？”

我抬起頭，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讓它落下。

“回皇上，十六年前，王府抱錯孩兒，鶯兒妹妹才是真正的金枝玉葉。臣女鳩占鵲巢十六年，已是罪孽深重，不敢再奢求半分尊榮。”

“如今，臣女隻求能留在王府，為奴為婢，照顧體弱多病的鶯兒妹妹，以贖己罪。”

我一邊說，一邊朝著爹娘和沈鶯兒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求爹爹娘親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