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行之看著我遞到他麵前的和離書,眼裏的錯愕在瞬間化為譏諷。
“和離?林語初,你以為你是誰?”
他一把奪過和離書,當著我的麵撕了個粉碎。
“在你害死依依的那一刻,你就該知道,你這輩子都隻能是我的階下囚。”
“顧依依沒死。”
我提醒他:“她回來了,就在那具身體裏,你可以守著她,愛著她,沒必要再留著我了。”
“留著你沒用?”
裴行之冷笑一聲,步步緊逼:
“依依的靈魂必須回到這具身體裏!”
“在你把身體還給依依之前,你休想離開將軍府半步!”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失聲道:“裴行之!交換失敗了,你沒看到嗎!”
“那就再試!試到成功為止!”
他麵目猙獰,再次扼住我的手腕,拖著我往外走。
傷口被他粗暴地攥著,疼得我眼前陣陣發黑,幾乎要暈厥過去。
“放開我!裴行之,你這個瘋子!”
我奮力踢打著,可我的掙紮毫無用處。
他將我拖進那個熟悉的地方,一把推了進去。
厚重的木門在我麵前合上,鎖落下的聲音,隔絕了最後的光。
無邊的黑暗將我吞噬,我蜷縮在地窖的一角。
陰冷潮濕的黴味鑽入鼻腔,我控製不住地開始發抖。
十歲那年,我被匪徒綁架,關在城外一個廢棄的山洞裏,入口被巨石堵住。
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無盡的黑暗和恐懼。
那是我人生中最漫長的三天。
是陸時晏帶人找到了我,他徒手將那些碎石一塊塊搬開,滿手都是血。
他逆著光,像神明一樣降臨。
“阿初,別怕,我來帶你回家。”
陸時晏把我抱出山洞,用他溫暖的外袍將我裹緊。
從那天起,他成了我生命裏唯一的光。
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早早便定下婚約,隻待我及笄便成婚。
可顧依依來了。
她用我的身體,頂著我的臉,毫不留情地撕毀了我和陸時晏的婚約,轉身投進裴行之的懷抱。
我被困在身體裏,看著陸時晏那雙向來溫柔的眼眸,第一次盛滿了痛苦和不解。
我聲嘶力竭地呐喊,可他一個字都聽不見。
這五年,裴行之明知道我怕黑,怕這種被囚禁的窒息感。
每一次我逃跑被抓回來,他都殘忍的將我關進這個地窖。
黑暗中,我呼吸困難,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巨石。
就在我快要喘不上氣時,門開了。
刺眼的光亮讓我下意識地眯起了眼。
一個瘦削的人影走了進來,帶著一股廉價的脂粉味。
顧依依一身華服,臉上塗著厚厚的粉,卻依然蓋不住那病入膏肓的蠟黃色。
“姐姐,這地方可真夠味兒。”
她用手帕掩著鼻,聲音嬌滴滴,卻淬著毒:
“行之哥哥也真是的,怎麼總把你關在這種地方。”
我閉上眼,冷聲嗬斥:“滾。”
“嘖,火氣這麼大?”
她蹲下身,湊近我:“我來,是想告訴你個好消息,行之哥哥同意放你走了。”
我猛地睜開眼。
她卻笑了,從袖中掏出一枚玉佩,在我眼前晃了晃。
“不過,在你走之前,我得問問你......你這麼急著離開,是不是想去找他?”
顧依依蹲下身,臉上帶著惡毒的笑意。
緊接著從懷裏掏出一枚玉佩,在我眼前晃了晃。
“你看這是什麼?熟悉嗎?”
那是一枚成色極好的暖玉,上麵刻著一個晏字。
是我當年定情時送給陸時晏的,他從不離身!
“你怎麼會有他的玉佩?!”
我想去奪,卻因久未進食進水,渾身無力,撲倒在地。
我的心狠狠一揪。
顧依依欣賞著我煞白的臉色,笑得越發得意:“當然是他給我的呀。”
“當年我頂著你這張臉,跟他提出退婚時,他像個傻子一樣,把這玉佩塞給我,求我別嫁給裴行之呢。”
她歪著頭,笑容惡毒:
“你說,他連退婚的人都認不出來,真的有那麼愛你嗎?”
“你胡說!”
怒火瞬間燒毀了我的理智,我不知哪來的力氣,朝她撲去!
顧依依驚呼一聲,被我撞倒在地。
我瘋了一樣撲過去,想要搶回那枚玉佩。
那是我和陸時晏唯一的信物!
顧依依尖叫一聲,反手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我重重撞在後麵的牆壁上,後腦一陣劇痛。
她騎在我身上,掐著我的脖子,麵目扭曲。
“你還敢跟我搶!林語初,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的身份,你的愛人,你的身體!”
“等我換回這具身體,我看你頂著這張爛臉,陸時晏還會不會認你!”
“他不會記得你!他隻會記得我!”
她的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字字句句紮在我心上。
就在這時,裴行之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依依!”
他快步走進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卻絲毫沒有要拉開顧依依的意思。
他隻是心疼地看著她,語氣溫柔:“依依,別為了這種人弄傷了自己。”
顧依依得了撐腰,愈發猖狂。
她死死按著我,湊到我耳邊,用隻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
“等我成了你,我就去找陸時晏,告訴他,我後悔了,你說他會不會重新接受我?”
這句話,徹底擊潰了我最後的防線。
我曾以為,隻要能離開這裏,隻要能找到陸時晏,一切都可以解釋清楚。
可如果......如果我換了一張臉呢?
一張醜陋的,帶著病氣的臉。
陸時晏還會信我嗎?他還會認出我嗎?
不!我不能賭!
我猛地抬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推開了顧依依。
對著他們兩人,我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說道。
“我死,也絕不會把身體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