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江易離婚後的第五年。
在醫院的走廊裏重逢。
我剛結束兒童病房的誌願者工作。
擦肩而過時,江易扶著他懷孕的妻子孟蘭,叫住了我。
我禮貌地向他道喜:
“恭喜,五年不見,你要當爸爸了。”
他卻像沒聽見。
視線落在我的手腕。
“你的傷…“
我順著他目光看去。
當年那道猙獰的疤如今隻剩一道淺粉。
我抬起手。
晃了晃手腕上那枚剛被小朋友貼上的星星貼紙。
它蓋住了疤痕最深的地方。
“傷嗎?早好了。”
就像,這五年,我早就放過自己了。
......
兒童病房的門關上。
走廊上消毒水的氣味濃鬱起來,鑽進我的鼻腔。
就像曾經江易身上的味道。
直到另一個誌願者喊我:
“林老師,你快來,陽陽小朋友在找你!”
我回過神來。
“好的,馬上。”
孟蘭挺著孕肚追了上來。
她懷孕後似乎情緒很不穩定,眼圈發紅。
“幼儀姐,”
她還是習慣性地這麼叫我,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你是不是還放不下江易?”
我看著她。
這個曾經一口一個“姐姐”。
說最崇拜我、最喜歡我,卻和我前夫江易發生關係的女人。
我禮貌地回答她:
“我在這裏做誌願者,已經三個月了。”
“誌願者?”她聲音尖利起來。
“醫院這麼多,你偏偏來這家!江易今天一陪我產檢,你就出現了!”
“五年了,你是不是故意出現在他麵前,想和他舊情複燃!”
孟蘭情緒不穩。
瘋了般,想上前打我。
我避開了她。
轉身跑開時,孟蘭在我身後歇斯底裏地罵了一句什麼。
我跑太快。
聽不清。
手裏給小朋友們準備的禮物繪本,掉了一本在地上。
我彎腰撿起來。
拍了拍灰。
站起來時,走廊盡頭,江易已經出現了。
他攔住了情緒激動的孟蘭。
低聲安撫著她。
江易從口袋裏掏出小藥瓶。
倒出兩粒,遞給孟蘭。
強迫孟蘭就著礦泉水吞了下去。
像是某種感應。
江易忽地抬頭。
目光越過醫院走廊與我相撞。
我禮貌地對他點頭微笑。
重逢再遇江易。
心底再沒有掀起一絲風浪。
沒有愛。
沒有恨。
沒有怨。
再也找不到當年那個為他崩潰的自己的痕跡。
我進了兒童病房。
病房裏有個叫陽陽的小朋友很黏我。
他扒在門邊很久了。
見我過來,好奇地湊過來。
“林老師,你也認識江醫生嗎?”
“他旁邊的阿姨好凶哦,”陽陽小聲說,“不過江醫生好溫柔。”
我頓了頓:“陽陽認識江醫生?”
“認識!”陽陽的眼睛亮起來。
“我媽媽說,江醫生是神外科最厲害的醫生!他救了好多人!也是他救了陽陽的命!”
陽陽握著小拳頭:
“陽陽長大了,也要當江醫生那樣厲害的好醫生!”
我笑了笑。
摸了摸他的頭。
“那陽陽要加油。”
我沒告訴陽陽。
其實,我不僅認識江易。
我還曾是被他親自診斷為“重度焦慮伴隨邊緣型人格障礙”的病人。
也是被他親手送進精神病院的前妻。
陽陽問我喜不喜歡江醫生。
“喜歡過。”我回答他。
“喜歡過?”
他四歲的腦袋顯然還無法完全理解這個詞的含義。
“那是什麼意思?是說林老師以前很喜歡江醫生,現在不喜歡了嗎?”
我笑了笑,一抱住陽陽。
“意思是,都過去了,我們現在各自過自己的生活了。”
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很快,陽陽注意便被一本恐龍圖鑒吸引走了。
孩子們的世界總是這麼簡單。
不像成年人,一回頭,全是糾纏不清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