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熹棠醒來,已是手術後第二天。
輸液瓶就要見底,護士過來給她拔輸液針,
彎腰時,口袋裏的手機意外掉落在病床上。
“嗡——”
群聊窗口彈出。
【聽說了嗎?這宗先生把他小叔的藥給停了。】
【哎呦,這豪門爭權奪勢,真是一點親情都不顧念。】
輸液針拔下後,護士立馬拿起手機揣兜。
蘇熹棠猶豫了下,問道:“宗老的小兒子,宗知聿也是在這家醫院住著嗎?”
護士知道她剛看到了八卦群信息,訕訕一笑,搖頭。
“那你知道他入住的是哪家醫院嗎?”
“是在......”
“咳咳咳——”
一道輕咳聲打斷了護士的話。
來的,是她的主治醫生。
“齊醫生。”
“白醫生那的病患缺個護士搭把手。”
護士對上他眼神暗示,將回收的輸液瓶放上醫務車後離開。
齊醫生拿出聽診器,例行檢查,“宗太太,還有呼吸不暢的情況嗎?”
那天她因情緒低落,心臟驟然收縮的同時,呼吸也跟著被掐斷了般。
“沒有。”
“那就好。”
基礎檢查後,齊醫生在記錄本上匆匆寫下後帶著人離開。
病房回歸平靜。
蘇熹棠卻是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宗知聿已經是植物人了,一旦停藥,肯定活不久。
“宗氏已經是他的了,為什麼還要對宗知聿趕盡殺絕?”
正百思不得其解,她聽到外麵有人在打聽自己的病房。
“麻煩問下,蘇熹棠的病房是在這裏嗎?”
“你是她的什麼人?”
“我是她嬸嬸。”
蘇熹棠循聲出來。
一個兩鬢微白,一身黑棉服的中年婦女就站在導診台前。
護士拿著訪問冊跟筆,正準備記錄。
“敏嬸。”
“蘇小姐。”
敏嬸看到她,激動上前。
略粗糙厚實的手,一摸到她纖細的臂彎,眼眶瞬間泛紅。
“哎呦,怎麼瘦了這麼多?宗少爺是沒好好待您嗎?”
蘇熹棠下意識回避這個話題,“您不是回藤浦老家服侍您那百歲姑婆了,怎麼突然回來了?”
“我姑婆她上周剛下葬。”
兩人進病房坐下。
敏嬸拉回話題,“蘇小姐,我聽說蘇董事跟夫人,還有蘇少爺......”
蘇熹棠輕輕‘嗯’了一聲。
敏嬸哽咽低語:“天爺啊,他們這麼好的人,怎麼會這麼突然?”
敏嬸是蘇家老傭人。
完全是看著她長大的,直至一年前,她唯一的親人姑婆意外閃了腰,癱瘓在床。
就跟爸媽請了長假回藤浦鄉下照顧老人家。
蘇熹棠不想已年過五旬的她傷懷受刺激,轉移話題:“不說這個了,您是怎麼知道我在住院的?”
“我去蘇家別墅,沒見到您跟夫人他們,倒是見到了您的伯父,蘇楊雄。他告訴我蘇家遭遇的變故,還有特意幫我詢問了您在醫院的事情。”
“蘇楊雄幫你問我的下落?”
“是,他當著我麵打了一個電話後把地址告訴了我。我就找來了。”
“他問的誰?”
“叫唐助理。”
唐向宇,宗政汜的助理。
兩人果然私下裏有聯係。
他是蘇楊雄背後金主這件事,毋庸置疑了。
“蘇小姐,您跟宗少婚後怎麼樣?”
敏嬸摩挲著她纖瘦的臂彎,眼底滿是心疼。
蘇熹棠輕聲道:“我跟他沒結婚。”
“怎麼會呢?您跟宗少婚禮,當時新聞報道的可熱鬧了......”
“婚禮的確辦了,但沒領證。所以準確意義上說,我跟他並未有法律性的婚姻。”實質性的更沒有。
聽完解釋,敏嬸張了張嘴,“那外頭都說您是宗太太......”
“演戲罷了。”
這一場戲,估摸著得等到宗茜茜骨髓手術成功後,宗政汜才會甘願結束。
“那您待在宗少身邊,他圖你什麼?”
敏嬸年紀雖大了,但畢竟在豪門圈從事保姆工作幾十年,個中的彎彎繞繞不說盡數懂,但起碼不是白紙一張。
圖什麼?
圖她的骨髓。
這個答案,蘇熹棠當然不會告訴敏嬸。
“大約是圖個好聽的名聲,我一下子痛失至親,他總不能在這個時候說不要我了吧?”
敏嬸思路轉的也快,點著頭應和:“也是,宗家這麼大的家業,名聲這東西是能換錢的。”
“既然這樣,我這次來就不走了,留下來照顧蘇小姐。”
蘇熹棠心底泛酸,眼角紅了一圈。
她很想答應下來。
但理智告訴她,不可以。
一旦有了羈絆,給親人報仇的路上就會有軟肋。
她搖頭,終是狠心拒絕:“宗家不缺傭人。而且我現在也沒收入可以支付你薪水。你要是閑不住,我給你物色一個好的東家,繼續重操舊業。”
“可你如今孑然一身,身邊沒個貼己的人,這往後日子該多難熬啊!”
敏嬸忍不住抽泣起來,“蘇董跟夫人若還在,瞧見你現在這樣,不知道該有多心疼。”
蘇熹棠抿著唇,心底湧起的酸澀不斷疊加。
抽了紙巾擦拭她的淚,溫柔安撫:“敏嬸別哭,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敏嬸止了淚,問: “蘇小姐,您還要在這裏住院多久?”
“應該還要幾天,怎麼了?”
“我從老家帶了家禽回來,就放在臨時住的地方,我現在趕回去,給您熬湯補身子。”
“好啊,我很久沒嘗您的手藝了。”
敏嬸緩緩起身,“那我這就趕回去,殺了煲湯給您送來。”
蘇熹棠想送她,被攔下,“不用,您休息。”
隨後又從包裏拿了紙筆,“這是我的聯係方式,您拿著,要有事需要我就打電話。”
蘇熹棠接過,點了點頭,“嗯。路上注意安全。”
站在門口,目送敏嬸離開後攤開手裏的紙。
敏嬸的號碼一直沒變,隻是她原來的手機跟卡號早就被宗政汜沒收了。
現在用的,是宗政汜給她辦置的新卡跟新手機。
她走到窗口,低頭往下看。
樓嬸正好走到醫院大門口,攔了一輛的士上車離開。
盯著看了許久,直至車消失在視線中,堪堪收回視線。
餘光瞥見一輛熟悉的卡宴。
“嫂嫂。”
身後,宗茜茜的聲音響起。
她側身看過去。
宗茜茜一身定製的粉白色長耳兔病號服,笑容甜糯的坐在輪椅上。
“這是政汜哥昨天給我買的,我留了一份給你。”
茶幾上,放著一盒桂花糖栗粉糕。
是她愛吃的。
但也是宗茜茜愛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