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話剛掛斷,陸淮年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梨初,剛剛公司臨時有事來不及接你電話,你乖乖在家等我。”
“等我回來一定帶你最喜歡吃的桂花糕賠罪。”
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隻是他忘了,他們見麵時他總說,“沒有你的世界總是一片冰冷,等你出來讓我一定要拋下所有一切隻陪在你身邊。”
溫梨初任由胃裏翻湧著尖銳的刺痛,握著手機靜靜聽著,良久,嘴角才僵硬地扯出一抹冷笑。
“好。”
電話被掛斷,她盯著黑下去的屏幕,腦海裏不由浮現出陸淮年抱著溫南意的模樣。
——他此時定然是在小心翼翼地撫摸著溫南意的小腹,為他們還未出生的孩子探討著取一個滿是祝福的名字。
就像當年他會親吻著她的額頭,幻想著他們以後孩子的性別、姓名。
“如果是女孩,以後我保護你們娘倆。”
“如果是男孩,以後我們保護你。”
可惜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多如果。
溫梨初走出醫院時,忽然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她伸手試圖接過一片雪花,卻也隻能眼睜睜看著雪花融化在掌心,一如她這個人一樣,從未能夠握得住什麼。
這場雪下了整整一夜,她沒回別墅,而是一腳一個腳印地去了墓地。
陸淮年趕來時,她已經躺在媽媽的墓碑前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梨初,醒醒!”他脫下外套,心疼地將她摟進懷裏。
見她悠悠轉醒,嘴裏說著斥責的話但卻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
“怎麼好端端跑來這裏了,這麼大的雪你要是感冒著涼我怎麼辦!”
溫梨初抬頭看他,心中有一陣恍惚。
到這個時候,他竟還能這麼溫柔?
心臟像是被大掌生生撕開,撕裂得她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卻感覺不到疼。
“隻是太久沒見媽媽。”
“你還記得,我媽是怎麼去世的嗎?”她輕聲問,心底還帶著最後一絲她也不清楚的奢望。
陸淮年的動作頓了一下,眼底跟著黯淡了片刻,隨即揉了揉她的頭。
“記得。”
她眨了眨幹澀的眼,還準備繼續問什麼,就被陸淮年攔腰抱起。
“梨初,我帶你回家。”
回家?
她現在還有家嗎?
溫梨初不再說話,垂眸在心底苦笑了一聲。
雪水早就浸透了她的衣物,她冷得渾身瑟抖,陸淮年溫熱的體溫怎麼都暖不到她心裏去。
要是以往的陸淮年,早就已經察覺出她的不對勁。
當年她不過是淋了一場小雨,有些許咳嗽,他不僅調來了全京北的醫生,還守在她床邊三天三夜沒合眼,隻為聽到她平緩的呼吸。
可現在,他手機鈴聲一聲比一聲倉促。
還沒到車上,他就緩緩將她放了下來。
“梨初,公司的事還沒處理完,我必須趕過去一趟。”
可她明明瞧見了,那手機的備注是【南意】。
舌尖滿是鐵鏽味,她一把摁住大腿,強壓下心中酸澀,仰頭笑著:“還回來嗎?”
陸淮年悄悄瞄了她一眼,眼底有著藏不住的愧疚,他伸手想要握住溫梨初,卻被溫梨初不著痕跡地躲開。
他心底一顫,頓覺不安,“公司的事等會再說,我先送你回去。”
“常買的那家桂花糕關門了,我特意買了食材,今天親手做給你吃好不好?”
這略帶討好的語氣讓溫梨初先是一愣,隨即嗤笑出聲。
“還是公司的事重要,我會在家好好等你。”
陸淮年聞言立馬囑咐司機開車慢點,甚至不忘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但就是沒察覺到她眼底的那抹疏離和她冰涼到刺骨的身體。
上車後,溫梨初透過後視鏡瞧見陸淮年終於接通了電話。
“老婆別怕,我馬上就過來了。”
溫梨初扯下身上的外套,不顧司機的驚愕,隨手丟向窗外。
她早就已經不在他人生的劇本裏,也難為陸淮年還要虛情假意地上演這麼一出深情款款的戲碼,隻是可惜,就連演戲他都舍不得演全套。
車子終於開始行駛,她將車窗搖到最底,任由寒風將自己浸透,神情呆滯,眼神空洞地盯著前方。
車內藍牙的提示音響起。
“1月28日,梨初生日。”
眼眶變得濕潤起來,溫梨初仰頭強行將淚水逼退。
1月28日,是陸淮年接她回家的那日。
那天她仰著頭,滿眼星芒望著他:“以後這天就算做我的生日,重生的日子。”
“那我一定要銘記於心,一到這天就讓身邊的所有一切,全都提醒我。”
隻可惜,他忘了。
就像忘了曾單膝跪地在她麵前的許諾:“溫梨初,我此生隻愛你一人,永不背棄。”
而也隻有記住的人,才會驚覺,過往的回憶有多甜膩,此時變會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