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九十九鞭留下的傷痕尚未結痂,更深的寒意已滲入骨髓。
自那日後,軍區再次流言四起。
“舔著臉倒貼”、“不值錢的貨色”、“心思歹毒敢動槍”......種種汙言穢語,攻擊著葉溪歡早已千瘡百孔的心。
所有人都知道,是葉溪歡“開槍”打傷了白小姐,而團長顧清峰對此事的默許態度,更是助長了這股歪風。
一些原本就對葉溪歡看不順眼的士兵,見她徹底失勢,便開始變本加厲。
起初隻是克扣她的物資,或在工作中刻意刁難,將她當作可以隨意驅使的雜役。
直到這天,野戰醫院接收了幾名重傷員,急需輸血,而血庫告急。
巧的是,葉溪歡的血型正好匹配。
“讓她來!”
一個士官指著臉色蒼白的葉溪歡,語氣強硬,“要不是她這個災星晦氣,咱們團早就立滿功勳了!這些兄弟受傷,她也脫不了幹係!抽她的血,天經地義!”
立刻有幾人上前,不由分說地將虛弱的葉溪歡按在輸血床上。
粗大的針頭刺入她纖細的血管,鮮紅的血液順著膠管急速流淌。
沒有人關心她剛剛受過重刑的身體能否承受,他們隻當她是在“贖罪”。
一袋,兩袋......
葉溪歡的意識開始模糊,眼前也陣陣發黑。
冰冷的寒意從四肢百骸蔓延開來,仿佛生命正隨著血液一點點抽離。
就在她以為自己會這樣無聲無息地血盡而亡時。
參謀長急匆匆地帶著顧清峰趕到了。
“胡鬧!都給老子住手!”
顧清峰一聲暴喝,震住了所有人。
此時,葉溪歡因失血過多已近昏迷。
他一把推開醫兵,迅速拔掉針頭用紗布緊緊按住她手臂上滲血的針孔。
他確實有意想讓她吃點苦頭,學會“規矩”。
卻萬萬沒料到,底下的人竟幾乎要了她的命。
顧清峰以雷霆手段處置了那幾個險些鬧出人命的士兵。
算是給了她一個交代。
他甚至親自來到病床前,向她道歉:
“溪歡,這次的事,是我疏忽。讓你受委屈了。”
“你有什麼想要的,可以提出來,我會盡量補償你。”
葉溪歡剛想搖頭,表示什麼都不要。
他就又補上一句,“除了結婚。”
葉溪歡忽然低低地笑了,“顧清峰,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不喜歡你了,也不會再等你。”
顧清峰喉結動了動。
這明明是他想要的結果,可為什麼聽到她如此平靜地說出這些話,胸口卻像被什麼堵住般悶痛?
但礙於驕傲和局麵,他最終隻是點了點頭:“這樣最好。”
他轉身,軍靴踏在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走向門口。
在他伸手拉開門的那一刻。
葉溪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很輕,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絕:
“再見。”
顧清峰腳步幾不可查地頓了一下,沒有回頭,徑直離開了。
病房門合上。
葉溪歡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離與陳景言約定的南下之日,隻剩不到三天了。
顧清峰,我們......再也不見。
第二天清晨,她手下的實習生哭著撞開了她的門,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葉醫生!不好了!溪山......溪山他出事了!”
葉溪歡的心猛地一沉。
小護士語無倫次,眼淚直流:
“他、他不知道得罪了什麼人......在校外那條巷子裏,被一群混混堵住了......他們、他們砍斷了他三根手指!!”
葉溪山,是她的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