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
“我跟你說話呢!聽見沒有!”
他在身後提高了嗓門。
我腳步沒停,徑直走進臥室。
我開始收拾東西。
動作不快,但很堅決。
先拿的是幾件貼身的舊衣服,穿著舒服。
然後是我藏在一堆舊毛線下麵的存折和房產證。
還有母親去世時留給我的一隻玉鐲子,水頭不好,但是我僅有的念想。
客廳裏,老張還在嚷嚷:“你......你真要作什麼妖?好好的日子不過了?家明他們哪點說錯了?當奶奶的不帶孫子像話嗎?那房子你留著能下崽啊?”
我一件件地收拾,他的話音像噪音一樣,在耳朵裏,卻不過心,隻讓我覺得煩。
手機屏幕又亮了,這次是麗麗打來的。
我也沒接。
過了一會兒,微信消息開始一條條蹦出來,是麗麗發的。
“媽,您這是什麼意思?”
“家明也是為您好,想著以後方便接送您孫子。”
“那車也不是光我們用,以後帶孩子去看您不也方便嗎?”
“媽,您這樣太讓我們寒心了!”
我聽著,心裏那片涼意更重了。
看,不是道德綁架,就是身份綁架,我愈發感覺自己被這群人捆綁住了。
老張趿拉著拖鞋蹭到臥室門口,看著我真的在裝箱子,有點傻眼:“你......你來真的啊?”
我沒回頭,繼續整理我手頭的行囊。
“嘿!我說你這人......”
他可能覺得權威受到了挑戰,幾步跨過來,想按住我收拾東西的手,“鬧脾氣有個限度!趕緊給孩子們道歉!就說你剛更年期,胡說八道!”
我猛地甩開他的手,力氣不大,但他沒防備,被我甩得一個趔趄。
他愣住了,大概一輩子沒被我這樣對待過。
我抬起頭,看著他發福的肚腩,看著他那張因為常年不操心,所以比實際年齡年輕、卻寫滿了自私的臉。
再想想我,因為一直操持一家子,比同齡人看著都老。
雙手也在剛生兒子不久就布滿了老繭。
“更年期?”
我重複了一遍,聲音平得我自己都陌生,“我更年期的時候,你在幹嘛?你在跟你那些‘紅顏知己’聊騷,抱怨家裏的黃臉婆脾氣大!
我累得腰酸背痛的時候,你說‘哪個女人不是這麼過來的’。
我想給自己買件新衣服,你說‘老都老了打扮給誰看’。
現在你兒子媳婦要扒我的皮抽我的筋,你說我更年期?
你們老張家,是不是覺得我傻了一輩子,就該傻到底啊?”
我一口氣說完,胸口那團硬塊好像鬆動了點,積攢了多年的一口悶氣,終於吐出了一大半。
老張被我問得啞口無言,最後惱羞成怒地吼了一句:“不可理喻!”說完,摔門又回客廳去了。
大概又去找他的‘晚霞紅’尋求安慰了。
手機屏幕還在執著地亮著,是家明的電話。
我深吸一口氣,終於接了起來。
沒等他開口,我直接挑明:“家明,話我說清楚了。房子是我的,誰也別想。孫子,是你們的責任,不是我的義務。你們自己的人生,自己負責。”
電話那頭很快傳來了兒子氣急敗壞的聲音:“媽!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怎麼這麼自私!麗麗都氣哭了!不就要你套舊房子嗎?那不是應該的嗎?以後我們的不都是你的孫子的?讓你帶帶孩子怎麼了?哪個當奶奶的不帶孫子?你就忍心看著你兒子辛苦?看著你孫子受罪?”
看,還是這一套。
理所當然的索取,理直氣壯的剝削。
我聽著他咆哮,心裏最後那點母愛也蕩然無存了。
“家明,你聽好。你媽我,無私了半輩子,光想著你們了。現在,我想換個活法。”
“還有,告訴你媳婦,愛生不生。生了也別拿來綁我。我不是非要孫子,你們想要孩子就要,不想要就算了,反正我不想再管了。”
說完,我掛了電話。直接關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