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
我搬回了很久之前自己住的小公寓。
搬家後的第二天,門鈴的指示燈便突兀地亮起。
透過貓眼,我看到來人是江知夏。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門。
她看到我,立刻露出一個燦爛又帶著歉意的笑容。
她舉了舉手裏包裝精美的水果籃,用誇張的口型說:“清野姐,打擾了,我來看看你。”
我側身讓她進來。
公寓很小,幾乎一覽無餘。
江知夏好奇地打量著,目光掠過簡單甚至有些簡陋的家具,最後落在我身上。
“清野姐,你一個人住這裏,能習慣嗎?”她坐下,關切地用手語比劃著。
“習慣。”我簡短回答。
“唉,清野姐,昨天的事我都聽說了。”江知夏往前傾了傾身子,表情帶著一種赤裸的憐憫。
“其實我能明白你的心情。發生那種事,誰都會難受。”
“覺得配不上延川哥,不想拖累他,也是正常的。”
她頓了頓,觀察著我的反應,見我隻是沉默,便又接著比劃:
“但是,你用這種方式離開,對延川哥的傷害太大了。”
“他這個人重感情,尤其是對你的救命之恩,他一直耿耿於懷。”
“你這樣拒絕他,他隻會更愧疚,更放不下。”
她的話,通過手語,一字一句地傳遞過來。
就像在提醒我,我和沈延川之間,始於恩情,也終究困於恩情。
“所以呢?”我抬起眼看向她,反問道。
江知夏似乎沒料到我的反應,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個為你著想的表情:
“所以,我覺得,如果你真的為延川哥好,不如徹底一點。”
“徹底一點?”我重複著。
“是啊,”江知夏笑得更溫柔了,卻帶著一種殘忍的誘導。
“比如直接離開這座城市?或者對外就說,是你有了更喜歡的人,不想再耽誤他。”
“這樣,延川哥也能慢慢走出來,開始新的生活。”
她說著,目光若有似無地掃過我的臉,暗示意味十足。
開始新的生活?和她一起嗎?
心口的位置,像是被鈍器重重擊打,悶悶地疼。
我拿起桌上的紙筆,快速地寫下一行字,推到她麵前。
【我的去留,就不勞江醫生費心了。】
然後,我指向門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江知夏的臉色變了變,有些掛不住。
但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就離開了。
我頹然地坐下,但這一次,我沒有流淚。
之後沈延川也來找過我幾次。
第一次,是我注意到不知何時從門縫被塞進來了一堆紙條。
無外乎是為了江知夏道歉,我沒有回應。
第二次,他帶來了我落在酒店的外套,還有一瓶緩解神經痛的藥。
他在門口等了整整一天,才等到我出門。
第三次,他喝醉了。
靠在門邊,一遍遍地道歉。
我聽不見,鄰居卻被吵得給我連發十幾條短信,我隻好開門把他扶進來。
他癱在沙發上,眼神迷離地看著我,伸手想碰我的臉,被我躲開。
他的手僵在半空,最後無力垂下。
“清野......”他喃喃,“你為什麼,不要我了......”
“不是我不要你,”我輕聲說,知道他喝醉了,更像是說給自己聽,“是我們要不起彼此了。”
恩情太重,壓垮了愛情。
愧疚太深,腐蝕了真心。
他醉得厲害,很快睡去。
我坐在旁邊,看著他熟睡的側臉,依然英俊,卻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
我拿出紙筆,寫下幾句話:
【延川,我們結束了。】
【好好生活,不必覺得虧欠。】
【別再來了。】
我把紙條放在茶幾上,拿起鑰匙,輕輕帶上門,離開了公寓。
他的人生應該光明順遂,沒有我這個沉重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