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沒有接那封和離書。
我隻是抬起頭,定定地看著陸珩。
“我不簽。”
“陸珩,我既然嫁了你,就是你的人。”
他蹙起眉,似乎對我的固執很不解。
“沈小姐,你今日之舉,不過是想報複侯爺。”
“可我陸珩,不是你的棋子。”
“還請沈小姐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我撕掉那封和離書,碎片從指尖飄落。
“我的陽關道,就是這裏。”
我站起身,開始收拾這間簡陋的屋子,仿佛這裏真是我後半生的歸宿。
陸珩沒有再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我。
第二天,我當掉了身上最後一支珠釵,換了些米麵和肉。
我想為他做一頓飯。
可當我提著東西回到家時,卻看到陸珩被人堵在巷口。
帶頭的是謝景行身邊最得力的親信,張管事。
張管事一腳踩在散落一地的書稿上,陰陽怪氣地開口。
“陸秀才,我們侯爺說了,既然你連自己的女人都養不活。”
“不如早些放手,別耽誤了沈小姐的前程。”
陸珩賴以為生的抄書工作,被攪黃了。
他的臉白得像紙,拳頭攥得死緊,一言不發。
我衝過去,將張管事推開,擋在陸珩身前。
“滾!”
張管事冷笑一聲,丟下一句不識抬舉,帶著人揚長而去。
我蹲下身,想幫陸珩撿起那些被踩臟的書稿。
他卻猛地揮開我的手。
“別碰我!”
我提著東西的手,瞬間收緊。
入夜,院門被人一腳踹開。
謝景行帶著一身酒氣,闖了進來。
他身後跟著兩個家丁,手裏提著食盒和錦緞。
他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
“阿昭,鬧夠了沒有?”
他上前一步,想來抓我。
我後退一步,躲開了。
他撲了個空,臉上的神情更加難看。
他從懷裏掏出一袋金子,重重丟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跟我回去,別在這裏受苦。”
他的語氣,是施舍般的深情。
“我說了,我既往不咎。”
我看著地上的金子,隻覺得無比諷刺。
我彎腰撿起錢袋,用盡全力砸回他臉上。
“侯爺的關心,我受不起。”
“我的夫君是陸珩,這裏就是我的家。”
金子砸在他臉上,留下一個清晰的紅印。
他卻笑了,笑得癲狂。
“夫君?他配嗎?”
屋門“吱呀”一聲開了。
陸珩從裏麵走出來,一言不發地將我護在身後。
他對著謝景行,冷冷開口。
“侯爺,強扭的瓜不甜。”
這是他第一次,維護我。
我看著他不算寬闊但無比堅定的背影,冰封的心,裂開一道縫隙。
謝景行看到這一幕,怒火幾乎要將他點燃。
他指著陸珩,又指著我。
“好,好得很!”
“沈昭,你給我等著!我倒要看看,你選的這個男人,能護你到幾時!”
他摔門而去。
那之後,我們的處境雪上加霜。
陸珩找不到任何抄書的活計,他去碼頭扛包,也會被地痞無賴故意找茬。
我們很快就斷了炊。
我開始變賣陪嫁的首飾,換來的錢,卻總會在半路被搶走。
我知道,是謝景行。
他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我們困在這貧窮的泥沼裏,等著我低頭求饒。
我絕不。
一日,陸珩的一個同窗來訪。
神色詭異地勸他去參加一個詩會,說是有大人物在,能得賞識。
我腦中警鈴大作。
前世,就是這個同窗,設局陷害陸珩。
說他偷了考題,害他被逐出書院,斷了科舉之路。
我攔住要出門的陸珩。
“別去。”
他皺眉看我。
“那是陷阱。”我壓低聲音。
“張遠山收了別人的錢,要害你。”
陸珩的表情充滿了驚疑。
“你怎麼知道?”
我無法解釋。
正在這時,謝景行又一次不請自來。
他看著我蒼白的臉,和陸珩身上的舊衣,露出了心痛又滿足的神情。
他這次沒有帶錢,而是帶來了一紙文書。
“阿昭,這是城南一家書鋪的房契,我買下來送給你了。”
“你不用再跟著他拋頭露麵,受這份苦。”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無比疲憊。
“謝景行,你到底想怎樣?”
他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肩膀,痛苦地質問我。
“我想怎樣?我想問你想怎樣!”
“前世你與他私奔,害得我們謝家顏麵盡失。”
“如今我既往不咎,你為何還要執迷不悟!”
他的話,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心上。
前世,我與他私奔?
我和陸珩,前世清清白白。
他為我複仇,至死都未曾向我表露過心跡。
何來的私奔?
謝景行的重生記憶,和我偏差巨大。
一個可怕的念頭,在我心中瘋長。
他的記憶,被人動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