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看著他手裏的病曆本,心裏有些慌。
那是我藏在枕頭底下的。
“你怎麼進來的?”
“我問你話!”他壓低聲音,語氣卻像是在吼,“肺癌晚期,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撐著床沿坐起來,伸手去拿病曆本。
“和你沒關係。”
“啪!”
他把病曆本摔在床頭櫃上,震得水杯都晃了晃。
“沒關係?你得了癌症,和我沒關係?”
我看著他通紅的眼眶,忽然有些想笑。
“五年前你讓我滾出安家的時候,不是說過嗎?”
“你說,從此以後我生死和你無關。”
“我隻是照做而已。”
他身體僵住,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
“那是氣話......”
“氣話?”
我打斷他,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
“你讓我跪在雪地裏三天三夜的時候,是氣話嗎?”
“你把我所有的錢都沒收,讓我身無分文流落街頭的時候,是氣話嗎?”
“你在整個城市放話,不許任何人收留我的時候,是氣話嗎?”
他嘴唇微微顫抖,卻說不出話來。
我靠回枕頭上,閉上眼睛。
“哥,回去照顧嫂子吧。”
“我這裏不需要你。”
他站在原地,好久都沒動。
我聽見他的呼吸聲越來越重,像是在拚命壓抑什麼。
過了很久,他才沙啞著開口:
“那六萬塊是怎麼回事?”
我睜開眼,有些意外。
“你看到了?”
“護士長給我的。”他從口袋裏掏出那個信封,“還有這封信。”
我點點頭:“還你的。當年你供我讀書花了不少錢,這是我攢的,本來想湊夠十萬......”
“我不要!”
他把信封砸到我懷裏,眼眶已經紅透了。
“我供你讀書是應該的,你還我幹什麼?”
“你是不是覺得,還了錢就兩清了?就可以心安理得去死了?”
我沒說話。
他說得沒錯。
我就是這麼想的。
他看著我的表情,忽然後退一步,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樣。
“你手腕上那道疤......”
他的聲音開始發抖。
“不是貓抓的,對不對?”
我低下頭,看著袖口下若隱若現的疤痕。
那是三年前,我最絕望的時候留下的。
那時候我剛查出肺癌,身上沒有一分錢,連止疼藥都買不起。
疼到極致的時候,我想過很多種解脫的方式。
最後選了最不痛的一種。
可惜被花店老板娘發現了,送去醫院搶救回來。
“是我自己劃的。”
我抬起頭,看著他。
“三年前,我想死的時候劃的。”
“可惜沒死成。”
他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一顆一顆,砸在地上。
“安雨檸,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
我衝他笑了笑。
“可是哥,你當初不是說過嗎?”
“你說就算我去死,你也不會心疼。”
“我隻是照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