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眼前陣陣發黑。
警察攥緊戶口本厲聲問:
“所以,你對於陳素溪在謝宏光家這件事,你是知情的?”
陳大剛咧嘴:“我當然曉得,她就是我們嫁給謝家的嘛。”
“你為什麼要把媽媽嫁給他們?為什麼不讓媽媽讀大學?!”我流著淚,朝眼前的老頭怒吼。
他眉頭一皺:
“你媽就是個賠錢貨,生下來就是用來賣錢的,咋可能讓她讀什麼狗屁大學?”
“正好謝家出的彩禮高,可以補貼給建南蓋房子,就讓她嫁了唄。”
警察姐姐忍無可忍,質問道:“但是你們女兒在謝家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什麼虐待,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都是她作的。”陳大剛擺擺手,全然不在意。
我氣的不行,跑到豬圈麵前扯鐵鏈:“媽媽,我帶你走,我們繼續讀大學,我做你的家人!”
陳大剛立刻衝上來,扯住我的頭發將我按在地上:
“不行!俺好不容易把她騙回來,你帶走她,謝家要我們還彩禮怎麼辦?!”
他張口閉口都是錢。
好像他的女兒,是可以拉去集市上賣錢的豬肉。
“媽媽都這樣了,為什麼你還不肯讓她走,她不是你的女兒嗎?不是你的家人嗎?”
我眼眶發燙,死死瞪著陳大剛。
他一臉嫌棄地看著媽媽,撇嘴:“俺才沒有這種女兒,說出去都丟人。”
他的話,讓我心中的某塊地方徹底碎了。
我不知哪來的力氣,撐起身子狠狠咬在他的胳膊上。
那一口,用盡全力,一塊肉硬生生被我扯了下來。
陳大剛痛地吱哇亂叫,一腳將我踹飛。
“嗚嗚嗚!”媽媽滿眼心疼地看著我,扯著鐵鏈想要爬向我。
陳大剛捂著手臂又給了媽媽一腳:“你個不安分的賤貨,生個女兒也不是好東西!”
我吐掉嘴裏的肉塊,不顧疼痛,爬起來衝向他:
“不許動媽媽!你個畜牲!你們所有人都是畜生!”
那一瞬,我隻感覺自己胸腔中燃燒著一團火。
想要把整個七裏溝全部燒成灰燼。
可我被警察叔叔攔住了。
他讓我冷靜些,這件事,他們會幫我處理的。
叔叔說,如果不是拐賣,那麼就成了家事,真要抓爸爸,需要他傷害媽媽的證據。
可惜,爸爸是個無賴,整個七裏溝的人都是無賴。
爸爸傷害媽媽的事,沒有證據。
村裏的人都說,媽媽的腿是自己摔斷的。
舌頭是摔倒的時候咬掉的。
除了我,沒有人替媽媽作證。
怪不得媽媽總是搖頭,她早就知道了,七裏溝是吃人的地獄。
被抓住了,就逃不脫。
最終,警察迫不得已,隻能暫時先離開。
他們說,要回所裏請專案組來調查,讓我等著他們。
還警告爸爸他們不許傷害我們。
可警察一走,爸爸就開始對我拳打腳踢。
“你個兔崽子還敢報警?知不知道,我們老謝家的家事!誰來都管不了?”
一旁的陳大剛也甩著竹條往我身上抽:“媽的賤蹄子,敢咬老子,真是找死!”
我被打得吐了血。
胸口的骨頭好像斷掉了。
皮肉也被抽得炸開,在身上炸出血花。
“額......啊啊啊!”媽媽在一旁看得直流淚,用手臂撐著自己,一寸寸挪向我。
“媽媽,不要......不過來!”我強撐著一口氣,對媽媽哭喊。
可來不及了。
爸爸看到媽媽,奪過陳大剛手裏的竹條,狠狠揮下去:
“賤人!是不是你篡奪她的?一天天勁給我找事!”
“等老子應付完警察,就把你手砍了,把這兔崽子賣了!”
竹條破空,抽在媽媽身上, 卻比打在我身上還痛。
媽媽又流血了。
她的身體隻剩下那麼小小的一截,怎麼還能再流血?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等不了了。
該流血的人,從來就不是我們。
第二天,我來到了一口水井前。
全村人用的水,都來自這口井。
而我,毫不猶豫地,將五十包耗子藥全倒了進去。
第三天,七裏溝變得很安靜。
我背著媽媽,將她小心地放在太陽下麵。
自己站在她身側的影子裏。
“媽媽,你很久沒曬過太陽了。”
“是不是很暖和?”
媽媽眯眼看著我,點點頭,伸手想要把我也扯到太陽下麵。
這次,換我搖頭道:“媽媽,我看著你,就很暖啦。”
就在此時,家門外停了很多輛警車。
叔叔他們沒有食言,真的來了。
但這次,不需要麻煩他們調查了。
“警察叔叔,我要自首!”
他們剛下車, 我就衝他們喊道。
媽媽聞言,眼睛瞪大了眼睛,拽住我,咿咿呀呀,急得不行。
我見她這副樣子,掉下不舍的眼淚。
另一隻手,卻一點一點將她的手掰開,哽咽道:
“媽媽,我問過老師了,未成年殺人不會死的。”
“你去讀大學,布置好我們的家,等我回來。”